上次出李释缘那批货时,瘦头陀和邱志全见过一次,如今再次碰面,二人都显得十分从容。
握了握手,瘦头陀笑着问:“邱老板,上次那匹大骆驼,挣了不少钱吧?”
“没没”
邱志全哈哈一笑,摆摆手就说:“哪有的事儿,保本儿而已,小挣个仨瓜俩枣的,比不上黎老板山高水长。”
这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否则之前接到我电话时,邱志全不可能那么开心。
不过我也好奇,因为上次那件三彩加蓝骆驼载胡俑,邱志全可是砸到了噎脖子的价儿才拿下,真想不出他究竟找了什么样的买家,居然还能让他大赚一笔?
后来才知道,其实载胡俑他一分钱都没卖,送给某个喜欢唐三彩的大佬了。
作为回报,大佬给了他媳妇某个项目,估计实际的盈利,载胡俑成本价再加一个零都不止……
“你呢黎老板?”邱志全反问:“听说王先生的基金会快落地了,这掌舵人,怕是非你莫属了吧?”
“哪有那么简单?”
瘦头陀露出一丝苦笑,叹道:“这人呐,不服老就是不行,跟那些年轻人放一起,真是不够看呀!”
“谦虚了不是?”
“我可听说……”
见二人越聊越跑偏,我不自觉皱眉。
心说这么喜欢闲扯?那要不你俩过吧!还买什么货?
“咳咳!”
用力清了清嗓子,我道:“二位老板,这边来。”
“嗐!”
邱志全拍了下大腿:“你看咱俩这,多不讲究儿?对不住啊沈老弟!”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儿,而后健步来到套间门口,推开门伸手说:“两位,请。”
二人对望了一下,邱志全走先。
走到门口的刹那,他气息不自觉就是一滞,双眼死死定格在了编钟上。
接着他眯了眯眼,脸上涌现一抹严肃,脚步无声的进了门。
随即瘦头陀也来到门口。
粗粗扫过一遍,他看向我小声说:“小沈,你哪是搞的点子?是搬了半个小博物馆啊!”
我笑了笑,心中难免有得意。
这才哪到哪?
真要把所有货都放一起,那才是妥妥的馆藏阵容。
这话并不夸张。
如果加上老孙拉走那一半,姬伯大哥的这一票陪葬品,足够撑起一座县级乃至市级的博物馆了。
哎~
可惜!
尤其七鼎六簋和小方鼎,跟我没缘分了!
咚————
这时,邱志全勾起一只甬钟,轻轻敲出了一记钟鸣。
待到声音散尽,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向瘦头陀道:“黎老板,匀给我呗?”
瘦头陀思索片刻,直奔中山铜虎和错金酒器。
他没说话,只是上手轻轻摸了摸。
这意思很明显:编钟可以给你,但这九件东西,你就不要跟我抢了。
邱志全皱眉考虑片刻,冲我道:“老弟,说个价!”
我脸色有些不好。
他妈的!
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这俩人就特么抱团儿了?我还指望着他们竞价呢!
盘算几秒,我深吸口气,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二!”
噗嗤——
邱志全直接一笑:“老弟,上大拍才有可能到这个价儿,你实在点儿,从新说!”
编钟这个东西,价格跨度非常大。
因为它的数量不同,级别就不同,做工和音色也会有差异。
按当年的行情,如果单套不超过十二件,汉代的大概十多万就能拿下来,战国的要三十左右,春秋的一百上下,至于西周的,那不太清楚,没听说什么人卖过。
如果介于十二件到十六件之间,上述标准翻一番,达到二十四件,就再翻一番。
我们这套的数量比较奇特。
甬钟、纽钟各九件,合计十八件,另有编磬十件。
这个数量超过了卿级,但没有达到诸侯级,属于相对罕见的中型组合,因此我的心里价位,是三百五。
搓了搓下巴,我走过去拍拍编钟就说:“邱老板,你也是识货的人,东西好坏、级别高低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同样的玩意,除非你去河南、陕西、长沙,不然说不定,这辈子也就是再收这一次!”
故意提到河南,我算是在戳他的肺管子。
他为什么去山东?
就是因为老大跑了,他在河南混不下去了。
而山东地区虽然也有东周战汉的大坑,但总归还是不如上面那三个地方,市场上的主流品类,大体上是以瓷器为主。
注意,这里我说的市场不是整个古玩市场,而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市场。
邱志全想了几秒,扣住我肩膀说:“兄弟,这趟你能想着邱哥,属实是给我面子,一口价,这些!”
话到最后一字,他冲我摊开了手掌。
卧槽!可以!
我立即攥住他手,呲牙说成交。
而后我看向瘦头陀:“黎老板,咱也不是头回合作,一对中山铜虎、错金提梁卣、两件铜壶、四只耳杯,也这个价,咋样?”
瘦头陀嘴角抽搐:“小沈,就说我有人报账,你也不能这么砍我呀?”
“三百五,你看咋样?”
程涛说过,中山铜虎极其少见,出货价不会低于二百。
剩下的七件酒器……
说实话,虽然是错金工艺,但也就提梁卣够看点儿,因为提梁卣在青铜器中,算是比较少见的器型,而铜壶只要不是方的,比鼎强不到哪去,至于耳杯,只要大件儿谈好了,好些时候,都可是以直接送的。
这没办法。
市场行情就这样,因为上边提到那三个地方的同行们,都特么太能干了!
别的不说,就河南洛阳。
也就是在我入行那一年,洛阳纵横文化城正式开始运营,要有那个时候去过的小伙伴自然就会知道,那青铜器,真特么跟大白菜一样,完全是随处可见。
不夸张的说,当时要想让那里边的人说一句“开眼了”,我估计得是九鼎、传国玉玺、兰亭集序这级别的物件才行。
至于瘦头陀所出的三百五,我估计其中二百八都是看在了中山铜虎上头。
挠了挠头,我说三百五就三百五,三百五我也是赚的。
当然,后半句是在心里说的。
因为他俩并不清楚,这一趟活儿里,找墓我只负责参谋,刨土我全程副手,不仅一分钱成本没掏,等到活儿干完出了事儿,我直接跑路了……
说白了。
这趟我干的是土工的活儿,分的却是支锅的货!别说三百五、五百,卖五十我也跟白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