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的十只苍鹰,在太阳下山之际,已经飞至了春秋山区域。
一直在前方“开路”的小师叔祖姜至,重新出现在了道门众弟子面前。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手持一把折扇,...
风雪凝滞,天地仿佛被那一声断喝冻结。北原寒城的城墙在低垂的铅云下泛着铁青色,城头守卒握紧长矛,却无人敢动。那声音不带灵压,无有威势,可偏偏如针般刺入耳膜,直扎心神。
楚槐序立于风雪中央,断剑斜指苍穹,剑身幽蓝微光流转,似有生命般轻轻震颤。他身后的解毅与万剑归并肩而立,一人气息内敛如渊,一人杀意隐现如刃,三人成三角之势,稳稳压住整座城池的气机。
木桩上的孩子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来还债的人。”楚槐序缓步上前,每一步落下,积雪便自动退开三尺,仿佛大地也在为他让路。“也是来教你握剑的人。”
孩子死死盯着他,眼中燃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他们说我是妖孽,五窍不通,连一丝灵气都吸不进。你凭什么教我?你能救我吗?”
楚槐序没有回答,只是将断剑轻轻插入雪地。
刹那间,一股无形波动以剑为中心扩散开来。不是灵力,不是剑意,而是一种更为原始的东西??**情绪的共鸣**。
孩子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缩。
他看见了。
不是幻象,也不是梦境,而是自己内心最深处被压抑多年的画面:母亲被族老活埋时伸出的手;父亲跪地求饶却被斩首示众;他自己蜷缩在柴房角落,听着村民议论“这孩子天生废体,必是邪祟附身”……
愤怒,像岩浆一样从心脏喷涌而出!
“啊??!”他仰天嘶吼,声音撕裂风雪。
可就在这怒火升腾之际,体内经脉却传来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穿骨髓。这是五窍皆堵的代价??情绪可以沸腾,但无法引导,更无法化为力量。
楚槐序静静看着他,忽然开口:“你说你吸不了灵气?那我问你,当你看到母亲死去时,胸口是不是像要炸开?当你听见父亲哀嚎时,拳头是不是不由自主地攥紧?当你被绑在这里日晒雨淋时,心里有没有一个声音在喊??我要杀了他们?!”
孩子浑身颤抖,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有……都有!可那又怎样?我没有灵根,没有资质,连修炼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你就认命?”楚槐序冷笑,“你以为修行的本质是什么?是测灵台上的光柱?是宗门长老点头认可?还是丹药堆出来的冲窍速度?”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电:“**修行的本质,是不甘!是不服!是你明明被踩进泥里,却仍想抬头看天的那一刻!**”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引。
插在雪地中的断剑嗡然作响,竟自行飞起,悬浮于孩子头顶。
【技能启用:凡人皆持刃】(人间道?初级)
>激发目标最强烈的情绪,短暂打通其感知通路,使其触及“意剑”雏形。
>成功率:视执念强度而定
>消耗:楚槐序精神力30%
一道幽蓝光芒自剑尖垂落,笼罩孩子全身。他的五感瞬间被放大百倍??他听见了百丈外乌鸦拍翅的声音,闻到了十里外炊烟的气息,甚至能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岩层流动的脉动!
但这还不是结束。
楚槐序双手结印,眉心微光一闪,竟是将自己的“初心”残焰分出一丝,渡入断剑之中。
“听着!”他声音低沉如雷,“愤怒不是暴戾,而是觉醒的开始。你现在感受的一切痛苦、屈辱、仇恨,都不是阻碍,而是燃料!把它们烧起来!烧成一把属于你的剑!”
孩子双目赤红,牙齿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他伸出手,对着空中虚抓。
起初什么也没有。
可就在第三息时,指尖竟凝聚出一点微弱的光??那是由纯粹怒意凝结而成的“意之锋”。
虽不成形,却已具锋芒!
“看到了吗?”楚槐序大喝,“那就是你的剑!哪怕没有灵根,哪怕五窍皆堵,只要你心中还有不甘,就能斩出第一道光!”
城墙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名执事怒吼:“放肆!竟敢在此蛊惑人心!来人,拿下!”
数十名护卫冲出城门,刀枪齐举,直扑而来。
万剑归咧嘴一笑,身形一闪,已挡在前方。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宽刃短刀,轻轻一挥,一道半月形气劲横扫而出,积雪炸裂,地面犁出深沟,逼得众人止步。
“谁再敢上前一步,”他冷声道,“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四窍不通也能杀人’。”
与此同时,解毅盘膝坐下,双手按地,运转新悟的冲窍法门,将自身灵息缓缓注入地面。片刻后,方圆百丈内的冰雪开始微微震动??他在以“信”为引,构建最原始的共鸣场域,帮助那孩子稳定情绪,不至于因过度激动而爆体。
楚槐序则闭上双眼,识海中技能栏再度浮现:
【解锁路径:楚槐序宗?第九境?启明】
>当前进度:1.7%
>下一阶段解锁条件:见证三人以上成功点燃“意剑”
他睁开眼,望向孩子:“现在,告诉我,你想不想活下去?想不想亲手砍断这根木桩?想不想站在那些曾羞辱你的人面前,让他们跪着仰望你?”
孩子喘着粗气,眼中泪与血交织。
“想!”他嘶吼,“我想!我恨!我要变强!!”
“那就斩!”楚槐序厉声喝道,“用你的恨,用你的痛,用你不愿低头的灵魂??给我斩出去!!”
刹那间,那点微光暴涨!
一道模糊的剑影自孩子掌心迸发,虽只尺许长短,却带着滔天怒焰,狠狠劈向束缚他的铁链!
“铛??!!!”
火星四溅!
铁链应声而断!
孩子跌倒在地,剧烈咳嗽,嘴角溢血,可脸上却露出狂喜的笑容。他抬起手,看着那道渐渐消散的光痕,喃喃道:“我……我真的……做到了?”
楚槐序走上前,扶起他,语气平静:“这只是开始。你刚才斩断的不只是锁链,更是别人给你定义的命运。从今往后,没人能再说你是‘妖孽’,因为你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道。”
远处,城门轰然关闭,钟声急鸣,显然是要召集更强的战力。
万剑归收刀回鞘,笑道:“看来今晚得打一场硬仗了。”
解毅站起身,眼神坚定:“只要能让更多人看见这一幕,值得。”
楚槐序点点头,转身面向全城,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一户人家耳中:
“今日之事,非叛乱,非劫掠。我只是证明一件事??**修行之路,不该由出身决定生死。**那个被你们称为‘妖孽’的孩子,刚刚用愤怒斩断了铁链。下一个,会不会是你家那个被认为‘没天赋’的儿子?或是被贬为‘庸才’的女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垛上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我不强迫任何人追随。但从此刻起,北原寒城外三十里内,每日辰时,我将讲授‘怒火为剑’之法。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体质如何,只要心中尚存一丝不甘,皆可前来聆听。”
“若你们派兵阻拦,我便以剑开路。若你们施毒暗算,我便以心照鉴。若你们焚书毁典、封锁消息……”
他缓缓拔起断剑,指向天空。
“那我就让每一个识字的孩子,亲手写下属于自己的功法。”
风雪再次卷起,可这一次,不再冰冷刺骨。
有人推开窗户,偷偷向外张望;有孩童拉着母亲衣角问:“娘,我也能学剑吗?”;更有几位年迈的老者拄杖走出家门,望着城外那三道身影,久久不语。
夜幕降临,寒城陷入诡异的寂静。
而在城郊一座破庙中,孩子裹着楚槐序给的旧袍,蜷缩在稻草堆里,手中仍紧紧攥着那道曾由怒意凝成的光痕残影。
“师父……”他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强大,我能去报仇吗?”
楚槐序坐在门槛上,望着星空,沉默良久。
“能。”他说,“但你要记住??复仇不该是终点,而是起点。当你举起剑时,不是为了让他们死,而是为了让后来的人不必再经历你的苦难。”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渐渐睡去。
解毅走过来,低声问:“真要在这里停留一个月?万一各大宗门联手围剿……”
“正合我意。”楚槐序淡淡道,“他们越怕,就越说明这条路走对了。藏佛寺的断剑让我明白,真正的变革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拯救世界,而是让千万普通人相信??他们自己就能改变命运。”
他抬头看向北方,那里是玄黄界最荒芜的边陲,传说中有无数被流放的“废体”聚集,形成一座座死寂的村落。
“等这里的事了,我们去黑石原。听说那里有个瞎眼的老铁匠,三十年来一直在打造一把从不离身的钝刀。他说那不是武器,是他儿子的魂。”
万剑归嗤笑:“又是个煽情的故事?”
“不。”楚槐序摇头,“那是另一个‘情之剑胚’的线索。悲悯不仅能成锋,还能铸器。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散落各地的‘**型修行者’聚在一起,或许真能建起一座不属于任何宗门的学堂。”
“叫什么名字?”解毅好奇。
楚槐序笑了笑:“就叫‘持剑塾’吧。不分贵贱,不论出身,只问一句??你还愿不愿握剑?”
话音刚落,远方忽有异象。
一道血色极光划破天际,自东海方向疾驰而来,贯穿云层,最终悬停于北原上空,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楚槐序胸口那粒光点猛然一跳,竟投射出一段古老铭文:
>**“当九境重开,持剑人行于人间,
>七罪之门将逐一开启,
>守门人将苏醒,
>而昔日陨落者,亦将归来。”**
万剑归脸色骤变:“这是……预言?”
楚槐序却神色平静:“不是预言,是警告。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走下去。”
解毅皱眉:“谁?”
“不知道。”楚槐序收回目光,“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单纯传播技艺的旅人。我们已经触动了某些沉睡已久的规则。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有人用命来阻拦。”
他站起身,走向庙外。
风雪依旧,可空气中已有不同。
某种东西正在苏醒??不仅是修行者的希望,还有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第二天清晨,辰时刚至。
破庙外已聚集近百人,大多是少年与妇孺,也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穿着破旧衣衫,眼神中既有渴望,又有恐惧。
楚槐序立于高台之上,手中断剑轻扬。
“昨日,我们用愤怒点燃了第一把剑。”他朗声道,“今天,我要教你们第二课??**如何不让这把剑,反过来杀死你自己。**”
人群寂静。
他知道,真正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而在千里之外的玄黄宫深处,一名身穿紫袍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手中玉简突然碎裂。
她轻叹一声:“终于……动了。”
随即挥手,一道金符腾空而起,化作流光射向四方。
“通知十二州主,第九境再现,即刻启动‘清源计划’。”
同一时刻,沙漠盲妪忽然笑了。
她手中的拐杖重重一顿,沙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块刻着“楚”字的残碑。
“老头子,你当年躲着不敢做的事,这个小子,替你做了。”
风沙滚滚,掩不去那一抹笑意。
楚槐序不知命运之轮已悄然转动,只觉掌心温热。
他低头看去,断剑上的幽蓝光泽愈发明亮,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他知道,前方会有更多的城池拒绝他,更多的强者围杀他,更多的孩子在他眼前死去。
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握剑,这场火,就不会熄灭。
哪怕烧尽天下伪道,哪怕焚尽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