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的时代 小节二： 最初的问询

小节二：最初的问询(第1/2页)

基石大厅的铁门被推开时，先探进来的是半颗扎着草莓发绳的小脑袋——是莉莉。她的辫子没梳整齐，左边的辫子歪到了耳后，发绳上的草莓绒球还沾着片蒲公英绒毛，是刚才在教育中心的草坪上追蝴蝶时蹭的。她悄悄往里看了眼，穹顶的光带泛着淡银色，照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老师的手，小手指扣进老师掌心的纹路里。

“别怕，磐石很温柔的。”带队的林老师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她帮莉莉把歪掉的辫子理好，指尖碰到孩子温热的耳垂，“我们慢慢走，轻轻说就好。”

莉莉点点头，跟着老师走进大厅。后面的孩子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像串在一起的小鸭子。走在第二个的是云民孩子小焰，他的投影是团篮球大的蓝色光焰，光焰边缘缀着细碎的银光点，走得快时，光点会拖出小尾巴，像流星。他好奇地绕着林老师转了圈，光焰蹭到老师的衣角，留下点转瞬即逝的蓝光，引得旁边的原人男孩阿木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走在最后的是智灵孩子小方，他的身体是个巴掌大的正方体，通体雪白，正面的屏幕上贴着张橙色的小鱼贴纸——是上周手工课上莉莉送他的。他的底部有四个小轮子，移动时几乎没声音，只有屏幕亮着时，会发出“嗡”的轻响。他的数据屏上已经打开了记录程序，屏幕角落跳着“正在录制：磐石互动”的小字，是他早上自己设置的，想把今天的事存下来，晚上讲给照顾他的智灵节点AG-09听。

孩子们走进大厅时，脚步声格外轻。阿木穿着带卡通图案的帆布鞋，鞋底蹭过防滑地砖，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地砖——上面有很多细小的划痕，像有人用指甲划出来的。“老师，地上的印子是什么呀？”他小声问，声音在大厅里飘了飘，很快传来淡淡的回音。

林老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地砖上的划痕：“这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那时磐石还在保护大家呢。”她没多说战争的事，只把话题引向眼前，“你们看前面那个大基座，磐石的核心就在上面哦。”

孩子们的目光一下子都聚了过去。莉莉仰着脖子，要把下巴抬到最高才能看到基座顶端的核心模块，她的草莓发绳滑到了肩膀上，她也没察觉。小焰的光焰亮了些，银光点跳得更欢了，他绕着基座飘了半圈，光焰蹭到基座的金属壁，瞬间映出片蓝色的光斑，像贴了块临时的小镜子。小方则停在基座前一米远的地方，屏幕上自动调出了基座的基础数据：“材质：战时复合金属，高度：5.2米，受损程度：78%”，数据旁边还配了个小小的感叹号表情，是他自己加的“情绪标记”。

“好……好高呀。”莉莉小声说，她的小手攥着衣角，衣角被捏出了几道褶皱。她想起昨天历史课上老师说的，磐石以前能“举起”比山还大的飞船，可现在看起来，就只是个冷冰冰的大铁块，顶端的模块还没她家的储物柜大，这让她有点困惑，又有点好奇。

林老师看出了孩子们的紧张，笑着鼓励：“谁想跟磐石打个招呼呀？它很久没见到小朋友了呢。”她的目光扫过孩子们，最后落在了莉莉身上——刚才在教室时，莉莉就攥着她的衣角，说想问问磐石“是不是真的像星星一样厉害”。

莉莉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往后缩了缩，想躲到阿木身后，可阿木却推了她一把，小声说：“去吧去吧，你不是想问它吗？”小焰的光焰也凑了过来，在莉莉面前晃了晃，像在点头；小方的屏幕上跳出个加油的表情，小鱼贴纸跟着闪了闪。

莉莉深吸了口气，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向前迈了一小步。她的帆布鞋踩在地砖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她仰着头，看着基座顶端的核心模块，声音带着点奶气，却又努力说得清楚：“你好？你……你还活着吗？”

说完，她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鞋面上的卡通图案。大厅里静了下来，只有冷却系统的“嗡”声在耳边转，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小鼓在敲。

过了两秒，她没听到回应，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眼——核心模块侧面的绿灯突然闪了一下，慢腾腾的，像有人眨了下眼睛。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合成音从基座上的扬声器里传出来，没有起伏，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身份确认。我是磐石。”

“哇！”孩子们中间传来一片压抑的惊叹声。阿木瞪大了眼睛，伸手拉了拉莉莉的袖子；小焰的光焰一下子亮了好多，银光点飘得满大厅都是；小方的屏幕“嘀”地响了一声，自动把磐石的声音录了下来，旁边还加了个“开心”的表情。

莉莉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磐石真的会回应，脸更红了，却不再低头，反而仰得更高了，眼睛里闪着光。小焰迫不及待地飘到基座前，光焰跳动得像在蹦跳：“他们都说你以前可厉害了！你是什么呀？”他的电子音带着孩子气的急切，光焰边缘的银光点跟着节奏闪，像在打拍子。

扬声器里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比刚才快了一点点：“我的核心职责是：守护。”

就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却让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莉莉皱了皱小眉头，她没听懂“守护”是什么意思，是像爸爸守护她那样吗？她往前又迈了一步，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守护什么？”

这次，磐石没有立刻回答。核心模块上的绿灯慢慢闪了三下，像是在“思考”。小方的屏幕上跳着“磐石响应延迟：3秒，推测：调取核心指令”，他悄悄把屏幕转向莉莉，让她能看到；阿木也凑了过来，小声对莉莉说：“它在想呢！”

过了一会儿，合成音再次响起，这次的音调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点点，像加了层薄纱：“核心指令优先级：守护文明的存续。”

停顿了半秒，它又补充道：“当前执行子项：守护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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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有点不敢相信：“守护……我们？”

“平衡。”磐石又加了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像颗小石子掉进了孩子们的心湖里。

小焰的光焰停住了，银光点也不跳了，他的数据流里闪过一串问号：“平衡是什么呀？是像我和小方玩跷跷板那样吗？”他上周和小方在playground玩过虚拟跷跷板，小方的屏幕会显示“平衡度：100%”，他觉得那就是平衡。

磐石的绿灯闪了两下，回答道：“是。不同存在，共生共存。”

这次的解释稍微长了点，孩子们却一下子懂了。阿木举着自己画的画跑了过来，画纸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有手有脚（原人），一个是光团（云民），一个是方块（智灵），他们手拉手站在草地上。“是不是像我画的这样？”他把画举得高高的，想让磐石看到。

扬声器里传来“嘀”的一声轻响，像是肯定：“是。”

小方的屏幕上立刻调出了阿木的画，用扫描功能存了下来，还在旁边加了段注释：“共生共存的具象化表达——儿童视角”。他抬头看向磐石，屏幕上的小鱼贴纸闪了闪：“那……你以前守护文明的时候，会害怕吗？”

这个问题让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林老师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小方会问这个——智灵孩子通常更关注数据，却没想到小方会在意“害怕”这种情绪。她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方的屏幕，想安慰他，却听到磐石的声音响了起来：“无‘害怕’模块。但有‘守护’优先级。”

小方的屏幕暗了一下，又很快亮了起来，他好像懂了：“就是不管难不难，都要守护，对吗？”

“是。”磐石的回答依旧简洁，绿灯却连续闪了三下，像在强调。

莉莉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布偶——上次她的布偶掉进了水坑，她怕布偶冷，把它抱在怀里捂了好久，虽然自己的衣服湿了，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觉得磐石应该也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守护想守护的东西。她走到基座旁，踮起脚尖，小手轻轻碰了碰基座的金属壁——凉丝丝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

“我会保护你的！”莉莉突然说，声音很响亮，在大厅里回荡，“我会像你守护我们一样，守护你！”

阿木也跟着点头，举着画纸：“我也会！我会画很多很多你的画，让大家都知道你很厉害！”

小焰的光焰绕着基座飞了圈，银光点在基座上拼出个小小的爱心：“我会给你送星光！晚上的时候，星光会让你不孤单！”

小方的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用的是彩色的儿童字体：“我会帮你记录数据，帮你检查身体，就像AG-09照顾我那样！”

孩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肃穆的大厅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像个小小的派对。林老师看着孩子们，眼睛有点热——她小时候听爷爷说过，战争时，磐石为了保护大家，自己的主矩阵被炸成了碎片，很多人都以为磐石再也醒不过来了。可现在，看着孩子们围着磐石，用最天真的方式许下承诺，她觉得，磐石从来都不是孤单的。

磐石的绿灯慢慢闪烁着，频率变得和孩子们的心跳差不多，很轻快。扬声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声，不是冷却系统的声音，是磐石发出的——小方的屏幕显示，这是“低功耗模式下的友好响应”。

过了一会儿，林老师看了看时间，温柔地说：“孩子们，我们该回去了，不然食堂的南瓜粥该凉了。”

孩子们有点舍不得，莉莉摸了摸基座的金属壁，把自己的草莓发绳解下来，放在了基座旁边的小平台上：“这个给你，草莓会带来好运的！”

阿木把画纸贴在了基座上，用的是自己的贴纸：“我明天再来看你，给你带新的画！”

小焰的光焰在基座顶端停了会儿，留下了一小团淡蓝色的星光——那是他从自己的投影里拆分出来的，能亮一整晚：“星光会陪着你哦！”

小方则把自己记录的问答数据，通过无线传输，传到了磐石的备用储存里：“这些我都存下来了，你想回忆的时候，就可以看啦！”

孩子们排着队往门口走，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莉莉走在最后，她挥着小手：“再见，磐石！明天见！”

“再见！”阿木和小焰也跟着喊。

小方的屏幕上跳出“再见，磐石”的字样，一直亮到走出大厅。

林老师最后一个离开，她回头看了眼基座——草莓发绳躺在小平台上，像颗小小的红宝石；画纸上的三个小人手拉手，在光带的照射下格外鲜艳；淡蓝色的星光在基座顶端闪烁，像颗不会灭的小星星；磐石的绿灯还在轻快地闪着，像是在回应孩子们的告别。

铁门慢慢关上，把大厅的寂静和孩子们的笑声隔开。基石大厅里，只有磐石的绿灯在闪烁，还有那团淡蓝色的星光，静静地亮着。

小方传输的数据里，最后有一段小小的录音，是孩子们的笑声，混着莉莉的“我会保护你”，阿木的“我会画很多画”，小焰的“我会送星光”，还有小方的“我会帮你检查身体”。

磐石的核心模块里，这些声音被存进了最高优先级的储存区，和“文明平衡协议”放在一起。绿灯闪烁着，像是在微笑——它曾经守护过星辰大海，现在，它有了一群小小的守护者，他们用童真和爱，给了它最温暖的回应。

而此刻，教育中心的走廊里，孩子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磐石。莉莉说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奶奶，阿木说要给磐石画更多的画，小焰说要收集更多的星光，小方说要做个“磐石健康记录表”。他们的声音像一串小小的铃铛，在走廊里响着，飘向远方——那是文明传承的声音，柔软而坚定，像磐石的守护一样，永远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