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劫天书 第一卷凡尘劫 第二十七章 琉璃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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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腥臭的潭水被远远甩在身后，但那股源自守护凶兽的暴戾气息，紧紧追随着两人在狭窄、湿滑、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中狂奔的身影。楚山河的手如同铁钳般扣住秋长歌的手臂，带着他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穿行，速度快得惊人。秋长歌只能听到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脚下踩碎不知名湿滑苔藓的黏腻声响，以及身后越来越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爬行声和沉闷撞击声——那受伤的守护凶兽并未放弃！

“前辈！您的伤…”秋长歌忍不住低呼，方才楚山河鬓角瞬间灰白的一幕如同烙印刻在脑海。那一剑的代价，绝不仅仅是表象！

“噤声！”楚山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虚弱，“前方三丈，左转！跃下！”

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力量猛地将秋长歌向左前方甩出！他身不由己地飞离甬道，身体瞬间失重，坠入一片更广阔、但也更寒冷的空间！一股夹杂着浓重硫磺味和某种腐朽腥气的寒风扑面而来！

噗通！

秋长歌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剧痛让他蜷缩起来。紧随其后，楚山河的身影如鬼魅般落下，落地无声，但身形却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借着身后甬道深处隐约透来的、守护凶兽眼中散发的暗红幽光，秋长歌骇然看到，楚山河的右眼，竟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极淡的、仿佛石粉般的灰翳！那灰翳如同活物，在黑暗中微微蠕动！

天道裂隙的反噬！已开始侵蚀他的感官！

“走！”楚山河的声音带着强行压制的痛苦，不容置疑地指向这片新空间唯一的出口——一条更为狭窄、向下倾斜、不知通往何处的岩缝。“此地…撑不了多久！”

秋长歌心头剧颤，挣扎着爬起。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巨大矿洞遗迹，四壁残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早已被岁月和水流侵蚀得模糊不清。他强压下对楚山河伤势的担忧和自身脏腑的翻腾，跌跌撞撞地跟上。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没入那狭窄岩缝的瞬间——

“嗷呜——！！！”

“吼——！！！”

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无尽暴戾与嗜血的咆哮声，如同两股毁灭性的音浪，猛地从他们刚刚逃出的甬道方向，以及他们头顶的岩层之上，同时炸响！前者的咆哮充满了受伤野兽的疯狂与怨毒，是那守护凶兽！后者的嚎叫则整齐、冰冷、带着**裸的杀戮指令，赫然是血瞳鬣狗的狼嚎！而且数量之多，如同潮水！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岩石崩裂声和利爪刮擦岩壁的密集噪音！头顶的岩层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显然，疤爷的血牙狼卫不仅找到了入口，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引动了那头守护凶兽，或者…利用了它的狂暴，强行在岩层薄弱处开辟了新的通道！两者形成了致命的夹击！

“来不及了！”楚山河猛地停下脚步，将秋长歌推向身后一处相对凹陷、布满巨大废弃矿车残骸的角落。他霍然转身，面对那被守护凶兽眼中红光照亮的甬道出口，以及头顶岩层崩裂、碎石如雨落下的区域。一直未曾离手的铁剑，此刻被他缓缓提起，横于身前。

剑鞘古朴，布满划痕。

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气机，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冰山骤然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气机是如此沉重、如此纯粹，以至于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血腥味、腐朽铁锈味瞬间被排开、凝固！头顶落下的碎石在距离他头顶尺许处，如同撞上无形的屏障，无声地化为齑粉！连那守护凶兽充满暴戾的咆哮和鬣狗群的嚎叫，都仿佛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变得遥远而模糊！

秋长歌被这股恐怖的气机压迫得几乎窒息，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残骸，动弹不得。他惊恐地看着楚山河的背影。那道青灰色的身影，在甬道口透出的暗红幽光映照下，此刻却仿佛化作了支撑天地的脊梁，孤绝而沉重。楚山河鬓角那几缕刺眼的灰白，在气机勃发下竟显得更加醒目，右眼的灰翳似乎也加深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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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山河缓缓闭上了那蒙着灰翳的右眼，仅剩的左眼，如同寒潭最深处的玄冰，锐利得能洞穿幽冥。他并未拔剑，只是将横于身前的带鞘铁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

“嗡……”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源自亘古洪荒的剑鸣，如同沉睡的巨龙在深渊中发出的第一声叹息，悄然在死寂的矿洞中响起。

这声剑鸣初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无视空间的阻隔，无视物质的屏障，无视听觉的感知，直接在所有生灵的神魂深处震颤！

“呜…嗷…”甬道口，守护凶兽那充满暴戾的咆哮瞬间变成了惊惧痛苦的呜咽，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翻滚，撞在岩壁上，发出沉闷巨响！它眼中的暗红幽光剧烈闪烁，充满了原始的恐惧！

“嗷呜——！”头顶岩层裂缝中，密集如潮的血瞳鬣狗群发出的嗜血嚎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如同被无形的镰刀瞬间收割！紧接着，便是重物接连砸落在地的沉闷声响和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血腥味瞬间浓烈了十倍不止！

剑鸣未绝，余音在矿洞中回荡、叠加！

秋长歌只觉得脑海中那因劫书和此地混乱法则而产生的嗡鸣干扰，在这浩渺古老的剑鸣之下，如同沸汤泼雪般瞬间消散！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安宁之感，如同月华般洒落心田，抚平了所有的躁动与恐惧。膻中穴那缕微弱的气流，在这股清冷安宁的余韵中，竟自发地、前所未有地顺畅流转起来，如同干涸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甘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源自剑鸣的道韵！

他下意识地内视自身，惊愕地发现，胸口膻中穴那团长久以来如同乱麻、灼热狂暴的气感核心，在这剑鸣余韵的冲刷下，竟被强行梳理、压缩！虽然依旧灼热，却变得凝练而稳定！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从膻中穴深处滋生，缓缓浸润着疲惫不堪的内腑。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在那破破烂烂的衣袖下，皮肤表面，一层极其黯淡、却无比稳定、如同初生蛋壳般均匀覆盖的微弱莹白光泽，正悄然浮现！

皮肉境初期，琉璃光泽初固！

这并非境界的突破，而是根基在巨大外力（剑鸣道韵）与绝境压力下的强行夯实！那层莹白光泽虽然微弱，却不再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根基感！

“噗！”楚山河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那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暗金色泽！他横剑的身形剧烈一晃，鬓角的灰白瞬间蔓延至耳际！右眼那层灰翳更是浓重得如同石粉涂抹，彻底遮蔽了瞳孔！他强行提气稳住身形，那沉重如山的恐怖气机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油尽灯枯的虚弱感。

“走！”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向那狭窄的岩缝，“沿着水声…地下暗河支流…自寻生路！”他不再看秋长歌，目光死死锁定甬道口那重新挣扎爬起、眼中凶光更盛的守护凶兽，以及头顶岩层裂缝中，几头侥幸未被剑鸣直接震毙、正呲着獠牙准备扑下的强壮血瞳鬣狗！

“前辈！”秋长歌看着楚山河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的背影，看着他灰白蔓延的鬓角和彻底灰翳的右眼，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明悟冲上心头。楚山河留下断后，是必死之局！但他更明白，此刻的犹豫就是辜负！

他不再言语，将楚山河那句“开源节流”、“束气如丝”的要诀死死刻在心底，感受着膻中穴那缕初固的气流带来的微弱力量，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扑向那条狭窄、向下、透着刺骨寒气和微弱水声的岩缝！

就在他身影没入岩缝黑暗的刹那，身后传来守护凶兽疯狂的咆哮、鬣狗扑下的嘶吼，以及一声比之前更加短促、却更加决绝冰冷的剑鸣！

“锃——！”

剑鸣声里，秋长歌最后听到的，是楚山河那仿佛穿透万古岁月、冰冷而疲惫的叹息：

“劫书道艰…好自为之…有些路…终需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