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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没有羊眼汤 第四十二章:铜匣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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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雨平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8-23 15:39:09 来源:源1

第四十二章:铜匣惊魂(第1/2页)

明永乐十四年,仲春二月。凤翔府。

连绵数日的霏霏细雨,将这座关中古城浸润得如同浸饱了水的旧帛。城西“博古斋”的后院小轩内,却蒸腾着一股与窗外春寒格格不入的燥热。掌柜李半城佝偻着精瘦的身子,凑在一盏摇曳的豆油灯下,枯瘦如鹰爪的双手紧握着一方刚从泥水里刨出来的物件——一具尺许见方的青铜匣。

匣体遍布墨绿铜锈,被泥浆糊得面目全非,唯边角处露出些许繁复的缠枝莲纹,线条古拙遒劲,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岁月气息。窗棂外,庭院里那株老梨树被雨水洗得新叶透亮,几簇早开的白花在料峭春风中瑟瑟发抖,清冷的湿气丝丝缕缕渗入轩内,却丝毫驱不散李半城心头的灼热和空气中弥漫的、源自铜匣本身的阴冷。

“错不了…错不了…”李半城口中念念有词,小眼睛里精光四射,贪婪与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用细毛刷蘸着特制的药水,一点点剥离匣上的陈年污垢。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顺着指骨直透心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意。这匣子,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城南三十里外那座已被朝廷查抄、荒废破败的“开元寺”废墟里淘弄出来的。月前,官府清理寺产,拆毁大殿,这铜匣被深埋在倾倒的药师佛莲花座下,裹着厚厚的淤泥,若非他李半城在古物堆里打滚几十年练就的火眼金睛,差点就当成废铜烂铁送进熔炉。

刷子拂过匣盖中央一个隐秘的凹槽,李半城屏住呼吸。他取出一根特制的、前端弯曲的钢针,屏气凝神,如同开启一件稀世珍宝的锁钥。只听“咔哒”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入耳的机括弹响,在寂静的轩内显得格外惊心。

李半城的心跳骤然加速,喉结上下滚动。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与赌徒揭盅的狂喜,缓缓掀开了沉重的青铜匣盖。

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扑面,也没有想象中的异香扑鼻。匣内衬着早已朽烂成絮状的深色丝绒,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凝固的污血。丝绒之上,静静躺着一面物件。

是一面铜镜。

镜体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乌沉沉的,仿佛吸尽了周遭所有的光线。镜缘一圈浅浅的夔龙纹,历经千年风霜,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如同沉睡巨兽模糊的鳞爪。镜钮古朴,形似一弯上弦残月,阴刻的线条简洁而冰冷。最引人注目的,是镜背。整面镜背竟是以极其精妙的失蜡法,一体浇铸出一朵盛放的九瓣重台莲!莲瓣层层叠叠,线条饱满流畅,每一道叶脉都清晰可见,透着一股庄严又妖异的华美。而在那莲心正中央,却有一处微小的、不规则的凹陷,颜色暗红近黑,如同凝固的血痂,又似莲心一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与周遭古朴沉静的青铜质地形成刺目的对比。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随着匣盖的开启,如同无形的冰蛇,瞬间缠绕上李半城的全身。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指尖鬼使神差般,轻轻抚向镜背那朵九瓣莲纹,尤其是莲心那点诡异的凹陷。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

“嘶……”

一股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如同淬毒的钢针,猛地刺入他的指腹,顺着经络直冲骨髓!李半城惨叫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整条胳膊都瞬间麻痹,指尖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灰白色。

惊魂未定之际,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乌沉沉、本该只映照出模糊人影的镜面,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并非反射油灯的光芒,而是镜体内部,自生出一层幽暗、粘稠、如同深潭腐水般的绿光!这绿光如同活物般在镜内缓缓流转、荡漾,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森气息。绿光水波的中心,光影扭曲变幻,竟渐渐凝聚出一张女子的侧脸!

云鬓高挽,发髻间簪着点翠步摇,虽只露半面,已显露出惊人的清丽轮廓。蛾眉淡扫,鼻梁挺秀,下颌线条优美而脆弱。只是那眉眼之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凄楚与幽怨,仿佛承载了世间无尽的悲苦。最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她眉心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小痣,在幽绿的镜光映衬下,红得刺眼,红得妖异!

这张凄美的侧脸在绿光中仅仅浮现了一息,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瞬间荡漾、破碎,化作缕缕绿烟,消散于无形。镜面重归乌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轩内死寂,只有李半城粗重的喘息和豆油灯芯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印堂处不知何时已笼上了一层不祥的青灰死气。然而,短暂的惊骇之后,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通灵宝镜!果然是通灵宝镜!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他猛地攥紧拳头,枯瘦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只剩下对泼天富贵的渴望。他迅速盘算着:凤翔府首富柳员外,家财万贯,膝下唯有一女,名唤柳月娘,年方二八,性情娴静,尤爱收集古镜珍玩,为此一掷千金在所不惜。这面蕴藏如此诡异灵异的唐宫古镜,简直是上天赐给他李半城敲开柳家金山银山的敲门砖!只要操作得当,何愁不能赚个盆满钵满?

至于指尖的刺痛、镜中的幻影、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被他强行压下,归咎于年代久远器物自带的“阴气”罢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放回匣中,合上匣盖,仿佛关住了一个不安分的幽灵,也关住了自己心头最后一丝疑虑。窗外,雨丝渐密,打在早春新长出的黄桷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耳语。

---

三日后,雨霁天青。柳府后花园深处,一座精巧雅致的二层绣楼临水而建,名曰“撷芳楼”。楼外梨花似雪,落英缤纷,暗香浮动。楼内,熏炉吐着袅袅甜香,气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柳月娘一身鹅黄春衫,外罩月白比甲,青丝松松绾起,斜插一支白玉簪,正倚在窗边软榻上,望着楼外如雪梨瓣出神。她生得极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一双眸子,清澈得如同山间溪水,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只是此刻,那双眸子里却笼着一层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阴翳。丫鬟春桃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锦盒侍立一旁,盒中正是李半城献宝般送来的那面九瓣莲纹古镜。

柳员外年约五旬,富态的脸上此刻堆满了忧虑。他捻着颌下短须,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小脸,沉声道:“月娘,为父知你爱镜成痴,可此物…此物透着邪性!那李半城送来时,为父便觉心头发悸!那镜背莲心一点血洼似的凹陷,绝非吉兆!不如…”

“爹爹,”柳月娘转过头,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她眼波流转,瞥向那锦盒,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求,“女儿见过无数铜镜,从未有如此古拙奇诡之器。您看那九瓣莲纹,何等精妙?定是前朝宫闱秘藏。女儿只是赏玩,绝不妄动,可好?”她伸出纤纤玉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探向锦盒。

柳员外看着女儿眼中那份纯粹的痴迷与祈求,心中一软,长叹一声,无奈地挥了挥手。春桃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

乌沉沉的铜镜再次暴露在空气中。撷芳楼内明媚的春光仿佛瞬间黯淡了几分,一股无形的阴冷悄然弥漫开来。柳月娘的目光一触到那镜背妖异的九瓣莲纹,便再也挪不开了。她如同被蛊惑般,伸手将铜镜取出。

入手冰凉刺骨,那股寒意顺着掌心直透心脉,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但随即,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深处被熨帖的舒适感涌了上来,驱散了那点不适。她如同着了魔,迫不及待地将铜镜翻转,欲揽镜自照。

就在镜面即将映出她容颜的刹那!

“叮——!”

她皓腕上戴着的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无意间磕在了坚硬的镜缘上!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一点温热的、细小的血珠,从她白皙细腻的手腕内侧沁出,如同清晨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在柳员外和春桃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点血珠竟似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不偏不倚,正正滴落在镜背——那九瓣莲纹正中央、那点色如凝血、形似伤疤的凹陷之中!

“小姐!”春桃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柳月娘却恍若未闻。血珠滴入莲心凹陷的瞬间,她只觉一股更强烈的、带着一丝邪异甜美的冰凉感,如同活物般顺着指尖逆流而上,瞬间席卷全身!她非但不觉得痛,反而舒服得轻轻喟叹一声,眼神变得迷离而恍惚。

她缓缓举起铜镜,镜面正对着自己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镜中,映出的依旧是柳月娘。肌肤莹白,眉目如画。然而,诡异之处在于,她唇角旁那粒天生的、米粒大小的淡粉色小痣,在镜中竟变得殷红如血!如同雪地里绽开的一朵妖艳红梅,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邪异光泽!不仅如此,她的眼神也变了。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此刻水波潋滟,流转间竟带着一种与她年龄身份极不相符的、深宫怨妇般的凄婉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媚惑!

“真美…”柳月娘对着镜中的自己,痴痴地呢喃,唇角勾起一抹如梦似幻的微笑。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带着无限眷恋,轻轻拂过冰凉的镜面,仿佛在抚摸镜中那个变得有些陌生的、妖异的自己。镜面触感冰凉滑腻,如同抚摸着一条沉睡的毒蛇。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卷起无数洁白的梨花瓣,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春雪。而镜中映照的景象,却陡然生变!那漫天飞舞的洁白梨花瓣,在镜中竟诡异地化作了漫天飘洒的绯红花瓣!如同血雨,纷纷扬扬,落满了镜中柳月娘那如云的鬓发,将她衬得如同浴血而生的妖魅!

春桃在一旁看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惊恐地发现,自家小姐那迷离的眼神深处,竟飞快地掠过一抹与镜中那张凄婉侧脸如出一辙的怨毒与冰冷!那绝不属于天真烂漫的柳月娘!

柳员外更是脸色剧变,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抢前一步,厉声喝道:“月娘!放下那妖镜!”

柳月娘浑身一颤,如同大梦初醒。镜中诡异的绯红花瓣幻象瞬间消失,只余下她苍白惊惶的脸和窗外真实的雪白梨花。她茫然地看着父亲铁青的脸和春桃惊恐的表情,再看看手中冰凉的古镜,手腕上那点细微的刺痛感传来,方才发生的一切模糊而混乱,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爹爹…我…”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柳员外劈手夺过铜镜,入手那刺骨的阴寒让他心头更沉。他强压下惊怒,将镜子狠狠塞回锦盒,盖上盒盖,仿佛关住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春桃!立刻把这东西拿出去!用黑布裹上三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有一丝恐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四十二章:铜匣惊魂(第2/2页)

当夜,撷芳楼。

月色如水,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日里被夺走铜镜的柳月娘,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烦躁与失落,仿佛失去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呜…呜呜…”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女子低低啜泣般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闺房中响起!声音断断续续,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墙角,又似来自妆台,更仿佛…就响在柳月娘的枕畔!

柳月娘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呜咽声却又消失了,只有窗外风吹梨枝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她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

妆台的方向,突然亮起一片幽绿色的光芒!光芒并不强烈,却如同坟茔鬼火,将半个房间都映照得一片惨绿!绿光来源,正是那个被黑布层层包裹、放在妆台上的锦盒!

呜咽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哀怨,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不甘,正是从那锦盒中传出!同时,锦盒开始微微震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柳月娘吓得魂飞魄散,用锦被死死蒙住头,浑身抖如筛糠。

外间值夜的张婆子也被这异响惊醒。她是个胆大的粗使婆子,仗着几分阳气壮,又得了柳员外严令看顾小姐,便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摸到内室门边,透过门缝向内窥视。

这一看,吓得她三魂七魄差点离体!

只见妆台上,那裹着黑布的锦盒不知何时竟已自行打开!那面九瓣莲纹铜镜悬浮在半空,镜面绿光吞吐,如同恶魔睁开的独眼!绿光笼罩下,柳月娘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妆台前的绣墩上!

她背对着门,长发披散,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她面前并未摆放菱花镜,只是对着那悬浮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古镜。她动作僵硬而缓慢,正用十根纤纤玉指,如同握着无形的梳篦,一下,又一下,虚空梳妆!口中还哼着一支不成腔调、幽怨凄婉的曲子,词句破碎模糊,隐约可辨:“…朱砂…乱心…剪了…清净…深宫锁…魂…”

更让张婆子头皮炸裂、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悬浮的、绿光幽幽的铜镜镜面中,映照出的景象!

镜中,的确映着柳月娘梳妆的背影。然而,在她身后,在那幽绿的光影里,竟多出了一个朦胧的宫装女子虚影!那女子云鬓高耸,身着华丽的宫装,身形窈窕,面容模糊不清,唯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眼!她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银剪!正随着柳月娘虚空梳妆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残忍而优雅的韵律,将镜中柳月娘那一头如瀑的青丝,一缕缕地剪断!无声无息!

镜中,乌黑的发丝无声飘落,如同被收割的生命。

“啊——!鬼啊!剪头发!镜子里有鬼在剪小姐头发!”张婆子再也无法抑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尖叫!这尖叫瞬间撕裂了柳府的宁静!

柳员外和家丁护院闻声,提着灯笼棍棒,撞开撷芳楼的房门,蜂拥而入!

灯笼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室内的幽暗。众人看到的景象却是:柳月娘依旧安睡在锦帐之中,呼吸均匀,仿佛从未起身。那面诡异的铜镜,静静地躺在打开的锦盒里,镜面澄澈,只清晰地映照出窗外那一弯清冷的弦月,以及被惊飞的几只夜鸟。妆台前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宫装女子?哪里有什么银剪断发?

只有张婆子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指着那铜镜,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只有一句:“鬼…镜子里…剪头发…剪头发…”

柳员外看着妆台上那面在灯火下依旧显得乌沉阴冷的古镜,又看看女儿沉睡中略显不安的睡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想起了坊间流传甚广的《夷坚志》故事——那面买了古镜后,被镜中持刀妇人逼疯的周氏妻!

“妖镜!果然是惑人心魄、夺人性命的妖镜!”柳员外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恐惧与后怕,“此物绝不能留!绝不能留在月娘身边!绝不能留在柳府!”

翌日,天还未亮透,凤翔府城门刚开。一辆双辕青篷马车便疾驰而出,向着城北三十里外的“紫霄观”绝尘而去。车厢内,柳府管家面色凝重,膝上放着一个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沉重包袱。包袱内,正是那面滴血成祸的九瓣莲纹古镜。柳员外的命令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请紫霄观玄真道长,镇压此镜!

---

紫霄观坐落于凤翔城北岐山余脉之中,松柏掩映,云雾缭绕,颇有几分仙家气象。然而今日,观中气氛却凝重异常。藏经阁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只有七盏按北斗方位摆放的长明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

住持玄真道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八卦道袍,此刻正肃立于香案之前,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香案中央那方被层层黑布包裹的物件。阁内气温比外面低了不止一筹,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缠绕在梁柱之间,连长明灯的火焰都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两名侍立一旁的道童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

玄真道人深吸一口气,屏退道童。待阁中只剩他一人,他才缓缓伸出枯瘦却稳定的手,一层层揭开那浸透着不祥气息的黑布。

乌沉沉的九瓣莲纹铜镜,再次暴露于天光之下——尽管这阁内光线黯淡。

就在黑布完全揭开的瞬间!

“嗡——!”

铜镜无风自动,竟在香案上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一阵低沉而怨毒的嗡鸣!镜背那九瓣莲纹,尤其是莲心那点血痂般的凹陷,骤然亮起一层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血光!血光流转,如同活物的脉络,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阴寒怨气,如同爆发的火山,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藏经阁内温度骤降,墙壁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七盏长明灯的火苗疯狂摇曳、缩小,变得幽蓝,仿佛随时会熄灭!

“好凶的煞气!好重的怨念!”玄真道人脸色剧变,眼中精光爆射。他不敢怠慢,右手并指如剑,闪电般自袖中抽出一道早已备好的、以鸡冠血混合朱砂写就的“镇煞金光符”,口诵真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敕!”符箓化作一道赤红流光,带着破邪金光,直拍镜面!

就在符箓即将触及镜面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原本平滑如水的乌沉镜面,骤然泛起剧烈的涟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一只惨白的手,毫无征兆地从涟漪中心猛地探了出来!

这只手五指纤长,指甲上涂着鲜艳欲滴的蔻丹,红得如同凝固的鲜血!它速度快如惊鸿,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浓烈的怨恨,闪电般抓向玄真道人的右手手腕!

玄真道人虽年迈,反应却快得惊人!他画符的右手猛地一缩,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鬼爪的擒拿!但鬼爪指尖带起的阴风扫过手腕,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和麻痹!

“妖孽!安敢逞凶!”玄真道人须发戟张,怒目圆睁!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滚烫的、蕴含着他苦修数十年纯阳道力的“真阳涎”混合着心头精血,化作一道赤金色的血雾,如同离弦之箭,狠狠喷向那只缩回镜中的鬼手和剧烈波动的镜面!

“嗤嗤嗤——!”

如同离火焚阴!血雾触及镜面涟漪和那只缩回一半的惨白鬼手,瞬间爆发出刺耳的灼烧声!浓郁的黑烟升腾而起,带着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镜中传来一声凄厉到非人的、饱含痛苦与怨毒的尖啸!那只鬼手猛地缩回镜中,镜面涟漪也暂时平复。

然而,玄真道人还未来得及喘息,那乌沉镜面再次异变!

镜中景象扭曲变幻,藏经阁的倒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无比华丽却也无比压抑的宫室!雕梁画栋,轻纱幔帐,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画面聚焦于一张精致的紫檀妆台前。一名身着华美宫装、云鬓微乱的年轻女子(正是镜中浮现过的那张凄婉侧脸的主人!)被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宦官死死按在妆凳上!她拼命挣扎,泪流满面,口中似在凄厉哭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她面前,一名头发花白、面容刻薄的老宫嬷,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银剪,脸上带着残忍而快意的狞笑!她不是要剪头发,而是将锋利的剪尖,狠狠地、缓慢地,刺向那宫装女子眉心——那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仿佛穿透镜面,直刺玄真道人耳膜!一点滚烫的血珠飞溅而出,不偏不倚,正正溅落在宫装女子因挣扎而紧攥在手中的一面铜镜上!那镜子的样式、大小、尤其是镜背那独特的九瓣莲纹——正是此刻摆在玄真道人面前的这面妖镜!

幻象至此,轰然破碎!如同被打碎的琉璃。

玄真道人踉跄后退数步,背心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面如金纸,胸口剧烈起伏,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幻象,尤其是最后那刺向朱砂痣的致命一剪,蕴含的怨毒与绝望,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狠狠撼动了他的道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方才虽未被鬼爪抓实,但被阴风扫过之处,赫然留下了五个乌黑发紫、如同墨染的指印!指印边缘,正丝丝缕缕地渗出粘稠的、带着腥臭味的黑血!一股阴寒刺骨的邪气,正顺着伤口,向他的手臂侵蚀!

“好一个百年镜妖!好一个血秽成精!”玄真道人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悸。他踉跄走到靠墙的书架旁,颤抖着抽出一卷古朴泛黄的道经——《云笈七签》。他飞快地翻到其中一页,指尖点在一行以朱砂特别圈注、字字如血的警句之上:

“百年铜镜,得血成精,怨念为魄,噬魂补形!”

他猛地抬头,望向香案上那面重归死寂、却散发着更加深沉恶意的铜镜,再看向梁上那面用于镇压的八卦宝镜——只见光滑的镜面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而按北斗方位摆放的七盏长明灯,此刻竟已无声无息地熄灭了六盏!仅余下天枢位那一盏,火苗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湮灭!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修道数十年的老道。这面铜镜所化的妖物,其凶戾与邪异,远超他的预料!它已非寻常符箓阵法所能镇压!柳府送来的,不是一个古玩,而是一个被深宫怨血浇灌、被百年孤寂滋养、已然成精化煞、亟待噬魂而出的——镜中凶灵!

藏经阁内,死寂如墓。只有一盏残灯,在无边的阴冷与怨念中,挣扎着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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