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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没有羊眼汤 第八十四章 血庵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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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雨平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8-23 15:39:09 来源:源1

第八十四章血庵参汤(第1/2页)

子时的伊水,流淌得格外粘稠。白日里浑浊的水汽,此刻凝结成湿冷的雾霭,沉甸甸地压在河面上,也笼罩着河畔那座孤零零的慈航庵。万籁俱寂,连惯常的虫鸣都销声匿迹,唯有河水拍打岸石的呜咽,断断续续,如同幽魂的低泣。

庵堂黑黢黢的轮廓伏在夜色里,飞檐斗拱的剪影模糊不清,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白日里若有若无的檀香,早已被一种更为浓烈、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参味彻底覆盖。这参味霸道无比,钻入鼻腔,直冲脑髓,却又在甜腻深处,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生铁锈蚀般的腥气。丝丝缕缕,从庵堂紧闭的门窗缝隙中顽强渗出,与湿冷的河雾纠缠在一起,弥漫在庵墙内外,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赵清真如一片被夜风卷起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庵外一株虬枝盘结的榆树高处。靛蓝道袍与浓密的枝叶阴影融为一体,气息内敛,几近于无。背后的归尘剑敛尽光华,唯有剑格处,那颗象征“开阳武曲”的阴金白芒宝石,在暗夜中流转着极其微弱、凝练如实质的锐意。他神念如无形的蛛网,早已悄然覆盖住整个慈航庵外围。

庵内深处,那股暴虐贪婪的意念,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正急速靠近后院——那里,正是血腥怨气最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的源头!不能再等了!

他足尖在湿滑布满青苔的枝干上轻轻一点,身形已如鬼魅般飘落庵墙。足尖触及冰冷湿滑的墙头青砖,仅是一沾即走,人已借着那微不可察的反震之力,如一片毫无重量的青羽,无声无息翻入院内。落脚处,是前殿与后院之间一方不大的天井。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缝隙间积蓄着夜露与白日未干的泥泞。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铁锈腥味混杂在浓烈的参味中,顽固地钻入鼻腔。赵清真落脚无声,归尘剑剑格处,那颗象征“天璇巨门”的阴土明黄宝石,却自发地微微一亮。一股沉凝厚重的地脉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瞬间透入脚下大地。

反馈回来的意念碎片冰冷而粘稠,带着令人心悸的重量:

——泥土深处,残留着斧凿劈砍骨头的沉闷钝响,一声声,仿佛敲在灵魂深处。

——压抑到极致的女子呜咽,被粗暴掐断,化为癫狂尖利、不似人声的嘶笑。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参味,如同煮沸的血浆,翻滚着,混合着…铁锈般浓稠刺鼻的血腥!

坤土载物,亦载无边怨孽!这慈航庵的地下,埋藏的不是寻常尸骨,而是被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后,如同垃圾般被抛弃、被深埋的大恐怖!此地怨气之深重,已隐隐有滋养阴邪、孕育厉鬼的征兆。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赵清真默念《阴符经》警句,心头澄明。淫.邪之欲如同干柴,一旦被点燃,必成燎原之祸,最终反噬纵火者自身。这庵中女尼,行此采补害命、碎尸掩埋的恶业,已是自掘坟墓。但她们背后,是否也如那搅动风云的明渊真人一般,受人操控?白日里张六哥炫耀的那顶奢华水晶缨珠缠棕帽,最终又流向了何处?

他正欲以神念更深入地探查庵内活人气息分布,神念的边缘却猛地一颤!一股阴冷、霸道、充满了**裸的贪婪与毁灭意味的意念,如同黑夜中锁定腐肉的秃鹫,正从汝宁城东方向急速掠来!其目标,赫然也是这座透着无尽邪气的慈航庵!这意念裹挟着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瞒不过归尘剑对“离火燥烈”之气敏锐感知的龙气威压!

周王朱橚的人!赵清真瞬间明悟。洛阳龙门“血泪”仙露之谋破产,周王声名扫地,被天子申斥,闭门思过。他岂会甘心?这慈航庵的“参汤”邪术与奢华赃物,莫非成了他急于翻盘、甚至妄图炼制更邪恶之物的新目标?抑或是…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持其志,无暴其气。”孟子之言在心湖响起,如清泉涤荡。赵清真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腥甜参味的冰冷空气,将心头瞬间腾起的怒意与杀机强行压下。周王暴虐贪婪,自有天谴加身之时。眼前最急迫的,是阻止庵中可能正在上演的惨剧,揭开真相,更要阻止周王府的人抢先一步,将这滔天罪孽连同可能存在的关键线索一同抹去!

他身形未动,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归尘剑悬于身侧,剑格处那颗“开阳武曲”阴金宝石骤然亮起!光芒内蕴,并未外放,一股精纯锋锐、却隐晦至极的庚金剑气,如同无形的金蚕吐丝,无声无息地透窗而出,融入沉沉夜色。

这剑气并非用于攻伐,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坚韧、肉眼难辨的“金丝”,以赵清真为中心,瞬间在慈航庵外围布下了一层无形的警戒屏障。每一根“金丝”都蕴含着赵清真的一缕神念印记,如同最敏感的蛛网,严密地笼罩着庵墙、屋顶、门窗。任何带有杀意或邪气之人靠近、触碰,必引动剑丝震颤,将示警清晰地传递回赵清真识海!

做完这一切,赵清真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如同老僧入定,隐于古槐的阴影之中,气息彻底融入夜色。他需要等待,等待最佳的切入时机,也需要确认周王府来人的具体动向。归尘剑“开阳武曲”的宝石光芒缓缓收敛,恢复温润,如同潜伏的猛兽闭目养神。

庵内深处,那间弥漫着浓烈参味与脂粉气的厢房。

“吱呀——”一声轻响,厢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昏黄的烛光流泻出来,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投下一道摇曳的光带。一个窈窕的身影探出半边身子。灰布僧衣松松垮垮,云鬓半偏,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脂粉未净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水波潋滟的眼中却藏着深深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正是白日里工匠张六哥口中那位“力气大得很”的妙玉。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天井里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吹过古树的沙沙声和远处伊水低沉的呜咽。

“死鬼,磨蹭什么?参汤都热了三回了!”厢房内传来一个慵懒又带着不耐的女声,嗓音沙哑,透着一种被酒色浸透的疲惫感,正是此庵住持妙音。

妙玉啐了一口,低低骂道:“催命呢!总觉得今晚心惊肉跳的,眼皮子直跳…”她话未说完,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天井对面墙角那片最浓重的暗影里,似乎有一道青影极其轻微地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

“谁?!”妙玉瞬间绷紧,汗毛倒竖,厉声喝问!藏在宽大僧袖里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手中已多了一把尺余长的精钢短匕,寒光在昏暗中一闪!

天井寂寂,唯有风声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轻响。那片暗影依旧,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动。

“疑神疑鬼!”房内的妙音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定是那‘贵客’等不及了。还不快把人领进来!参汤的劲道正足,莫要误了时辰,也莫误了…”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与狠厉,“…周管事的大事!”

周管事!赵清真心头雪亮。果然与周王府有关!这“参汤”背后,绝非简单的谋财害命!

妙玉被妙音一喝,又见天井确实毫无动静,心头那点惊疑被压了下去,更多的是被催促的不耐。她犹疑地又扫视了一圈,终是抵不住房内那无形的压力,低骂了一句,转身回房。就在那扇沉重的木门即将合拢、只剩最后不足三寸缝隙的刹那!

一道青影,如同没有实质的烟雾,又似被门缝挤压出的气流,竟从那狭窄到不可思议的间隙上方,毫无阻滞地飘然而入!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正是龙门“踏斗步罡”秘传身法中的绝技——“穿隙”!赵清真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烛光下的阴影本身,无声无息落在房内一根粗大梁柱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身形与阴影彻底重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房内的景象,饶是赵清真道心坚稳,见惯生死,亦觉一股冰冷的寒意自尾椎骨窜起,直冲顶门!

屋内陈设诡异得令人窒息:

一面,是简陋的禅修之地。一张褪色的蒲团置于地上,旁边一张矮几上供奉着一尊蒙尘的白瓷观音像,像前香炉里插着几支早已熄灭、歪斜的线香,透着一股破败与敷衍。

另一面,却是活色生香,靡靡之气弥漫。锦帐低垂,红烛高烧,一张铺着刺目大红鸳鸯锦被的雕花牙床占据了小半空间,与佛龕形成荒诞而邪异的对比。空气里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参味、劣质刺鼻的脂粉味,和一种…精元被过度耗损、如同朽木般衰败枯竭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牙床之上,斜倚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只穿着汗湿的中衣,领口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此刻却布满了不正常的赤红。他双眼涣散无神,嘴角挂着一丝痴迷的涎水,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美人…参汤…好…好力道…再来…”正是白日里在酒肆炫耀缠棕帽的工匠张六哥!他那顶嵌着硕大水晶缨珠的奢华缠棕帽,此刻正如同垃圾般随意丢在床脚冰冷的地面上。

床边一张红木小几上,放着一个白瓷盖盅,盖子掀开搁在一旁。盅内是半盅粘稠如血、正不断翻滚着细小气泡的暗红色汤汁!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参味和铁锈腥气的源头,正是此物!汤汁表面氤氲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淡红色热气,仿佛有生命般蠕动。

“贵客莫急,”一个身影扭着腰肢从屏风后转出。年约三十许,同样身着灰布僧衣,却半解斜披,露出内里一件大红色的绸缎肚兜,上面绣着戏水鸳鸯。正是住持妙音。她脸上堆着媚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算计的寒光,如同盯着猎物的毒蛇。“这‘十全大补参王汤’啊,最讲究火候时辰。药力得一层层化开,才能尽入骨髓。再饮这半盅,保管您龙精虎猛,快活似神仙…”她端起那盅翻滚的参汤,袅袅娜娜,一步三摇地走向牙床上的张六哥。

屏风后的阴影里,还默立着两个同样年轻妖娆的“尼姑”——妙清与妙净。她们面无表情,眼神麻木而残忍,如同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一人手中紧握着粗糙的麻绳,另一人则拿着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霉味的麻袋。显然,这并非她们第一次“善后”。

赵清真看得分明。那所谓的“参汤”,绝非寻常催情壮阳之物!其蕴含的霸道药力,如同烈火烹油,疯狂地压榨、焚烧着饮者的生命本源!张六哥看似亢奋异常,实则五脏六腑的精气已被这邪汤抽吸殆尽,油尽灯枯只在顷刻!此乃邪道采补术中最为歹毒、损人绝命的“竭泽焚身”之法!这些女尼,早已不是清修之人,而是披着僧衣、吸食人髓的妖魔!

“喝吧,我的好哥哥…”妙音娇笑着,声音腻得发齁,将瓷盅凑到张六哥嘴边。那翻滚的暗红汤汁,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气息。

就在张六哥痴迷地张开嘴,参汤即将灌入的瞬间!

“砰——!!!”

后院那扇紧邻河边、相对隐蔽的小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然撞开!腐朽的门板连同门框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横飞!三道黑影如同扑食的夜枭,挟着凛冽的杀意与夜风,悍然扑入!

为首一人,身材干瘦,面白无须,一双三角眼阴鸷如毒蛇,在昏暗烛光下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身着王府二等侍卫统领的服色——正是周王府心腹管事周安!他身后两人,全身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凶光四射的眼睛,手持闪着幽蓝暗芒的淬毒短刃,身法迅捷如风,显然是周王府蓄养的死士!

“动手!一个不留!速战速决!”周安的声音尖利刺耳,如同铁片刮擦,毫无半分感情。他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扫过牙床上神志不清的张六哥,以及床脚那顶嵌着水晶缨珠的缠棕帽,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与急迫!目标明确——灭口!夺赃!

变故突生!妙音等尼姑猝不及防,花容失色!尖叫卡在喉咙里。

妙玉反应最快!她离门最近,惊骇之下,一股蛮力爆发,尖叫一声,手中精钢短匕带着破空之声,不管不顾地直刺扑向她的那名蒙面死士心口!匕首寒光闪动,显示出她确实有几分超出寻常女子的气力。

“螳臂当车!找死!”蒙面死士冷哼一声,声音沉闷。面对直刺而来的匕首,他身形诡异地向左一扭,如同无骨之蛇,险之又险地避开锋刃,右手化掌,闪电般拍出,带着一股阴寒的掌风,狠狠印在妙玉高耸的胸口!

“噗!”妙玉如遭重锤猛击,双眼暴突,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嘭”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砖墙上,软软滑落,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另一名蒙面死士则如鬼魅般直扑屏风后的妙清与妙净!刀光如电,毒蛇吐信,直取咽喉要害!狠辣无比!

周安则看也不看其他人,身形如电,目标明确无比,直取牙床上被巨大动静惊得有些茫然回神的张六哥!他眼中只有那顶缠棕帽!灭口,夺帽!

“啊——!!”张六哥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和浓烈的死亡气息刺激,从参汤制造的迷幻中短暂挣脱,发出一声凄厉绝望、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本能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挡扑来的周安。

电光火石之间!生与死只在刹那!

“嗡——!!!”

一声清越悠长、穿金裂石、如同龙吟九天般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这小小的、充满血腥与淫.邪的厢房内轰然炸响!并非归尘剑出鞘的金属摩擦,而是剑格处,“玉衡廉贞”阳火赤芒与“开阳武曲”阴金白辉两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两股力量瞬间交融!

一股炽热锋锐、堂皇正大、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恐怖剑气,如同无形的怒涛海啸,以赵清真藏身的梁柱阴影为中心,轰然爆发!

扑向妙清妙净的蒙面死士首当其冲!他手中那淬着幽蓝毒芒的短刃,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咔嚓”一声脆响,寸寸断裂!毒刃碎片四溅!那无形的剑气怒涛余势未歇,如同万钧巨锤,狠狠撞在他毫无防备的胸口!

“呃!”蒙面死士闷哼一声,眼中瞬间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死灰!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他口中鲜血狂喷,混杂着内脏碎块,整个人如同被巨象撞飞的破麻袋,倒飞出去,“哗啦”一声撞破糊着厚纸的窗棂,摔入院外的黑暗中,再无动静,生死不知!

直取张六哥的周安,只觉一股焚尽八荒、斩断一切、仿佛能将他从灵魂层面彻底抹杀的恐怖意志瞬间将他锁定!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他亡魂大冒,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强行扭转!腰间机括一弹,一柄软剑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嗤嗤”破空声,仓惶迎向那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恐怖剑气!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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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一声恐怖的撕裂声!那柄百炼精钢、柔韧异常的软剑,如同朽木枯枝般,被那无形剑气轻易斩断!断口平滑如镜!剑气余波如同无形的利刃,狠狠撞在周安胸前!

“噗嗤!”

周安胸前衣襟连同内衬软甲瞬间炸裂!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焦糊卷曲的恐怖剑痕赫然出现!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踉跄后退,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他捂着胸前深可见骨的焦糊伤口,剧痛让他面容扭曲如恶鬼,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和难以置信!这剑气…竟未出鞘?!仅仅凭借剑意与剑格星力?!

剑气爆发的中心,烟尘微散。赵清真青衫飘落,已然稳稳挡在牙床之前。他负手而立,归尘剑仍在古朴的青灰色剑鞘之中,剑格七星流转生辉,温润的光华照亮了他沉静如水的面容,也照亮了满屋的惊惶、血腥与那张牙舞爪的邪异。

“周王府好大的煞气。”赵清真声音平淡,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直抵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幸存者的心上,“灭口夺赃,是怕这‘参汤’之事泄露,牵连了你家王爷,还是…”他目光如冷电,扫过地上那顶在昏黄烛光下依旧折射着诡异幽光的水晶缨珠缠棕帽,“…这顶帽子背后,藏着更见不得光的勾当?”

周安捂着胸前焦糊流血、剧痛钻心的伤口,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染红了半身衣袍。他看着眼前这道士,终于认出了那柄悬于身侧、剑格流转七星的神剑!那沉静如渊、却又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气息!“归…归尘剑!赵清真!”他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又是你!屡次坏王爷大事!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极致的恐惧与剧痛激发了周安的凶性!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如墨、仅有两指粗细的金属小筒,筒口对准赵清真,厉吼道:“动手!放‘幽冥磷火’!给老子烧!烧光这鬼地方!片甲不留!”

仅剩的那名蒙面死士虽被方才的剑气惊得心胆俱裂,但对周王府的死忠压倒了恐惧。他闻言,毫不犹豫地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同样的黑筒!两人几乎同时,用拇指狠狠按下了筒身上的机括!

嗤!嗤!

两点幽绿色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火星,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鬼眼,骤然从筒口喷射而出!火星甫一出现,便散发出刺骨阴寒的恶臭!周围的温度瞬间骤降,烛火猛烈摇曳,几乎熄灭!两点火星带着凄厉刺耳、如同亿万冤魂尖啸的破空声,一左一右,如同拥有生命般,划着诡异的弧线,射向赵清真!同时,磷火覆盖范围,竟将整个厢房,连同床上的张六哥、昏死的妙玉、以及吓傻的妙音、妙清、妙净都笼罩在内!周安竟是打着同归于尽、毁尸灭迹的狠毒主意!

“冥顽不灵!自取灭亡!”赵清真眼神彻底冰寒。归尘剑终于铿然出鞘三寸!暗金色的剑身暴露在烛光下,薄如蝉翼的剑锋流转着森然寒意,剑脊处玄奥的雷纹隐隐有光华流动。

“坎水涤秽,离火焚邪!敕!”

随着赵清真一声清叱,归尘剑剑格处,“天权文曲”**蓝芒与“摇光破军”阳水银辉如同两条被唤醒的蛟龙,瞬间升腾交融!一道清冷浩瀚、蕴含净化涤荡之力的湛蓝色水幕,凭空而生,如同倒卷的天河,精准无比地迎向那两点疾射而来的幽冥磷火!

同时,“玉衡廉贞”阳火赤芒暴涨,一股凝练如实质、至阳至刚的赤红真火,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岩浆,紧随湛蓝水幕之后,轰然喷发!

嗤——!!!

幽冥磷火撞入湛蓝水幕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寒冰!发出刺耳至极、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幽绿色的火焰疯狂挣扎、扭动,试图腐蚀、污染这蕴含着星力的净化之水,墨绿色的毒气丝丝缕缕弥漫!然而,那水幕至柔至韧,层层叠叠,蕴含的净化之力如同磨盘,死死包裹、消磨着幽冥磷火的邪异本质!

紧接着,阳火真炎席卷而至!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爆响!被湛蓝水幕包裹、束缚、削弱了大半威能的幽冥磷火,连同其释放的阴寒毒气,被至阳至刚的真火彻底引燃、净化!化作一大蓬炽白刺目、散发着纯净高温的火焰,瞬间将包裹它的水幕蒸发殆尽,也将其中的污秽彻底焚烧一空!炽热的气浪翻滚扩散,却奇异地如同拥有灵性般,避开了房内惊恐的张六哥、昏迷的妙玉以及瘫软在地的妙音等人,只将周安和那名蒙面死士震得气血翻腾,如同被巨浪拍击,连连后退,撞得桌椅翻倒!

“不…不可能!”周安看着毫发无损的赵清真和房间,又看看自己胸前再次被灼热气浪冲击、痛彻骨髓的伤口,失声尖叫,眼中终于露出了彻底的绝望。这幽冥磷火乃王府秘制,歹毒无比,沾之即焚魂蚀骨,竟被如此轻易破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一直瘫在牙床上、被方才剑气、真火的气浪和巨大的死亡恐惧一激的张六哥,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坐起!他双目圆瞪,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地上那顶奢华诡异的缠棕帽,又猛地转头看向被赵清真挡在身后、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妙音,一股无边的怨毒、被欺骗的愤怒和求生的本能混合爆发!

“帽子!帽子是…是金墉城…一个穿白衣服的…鬼…鬼给的!”张六哥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脖颈青筋暴起,发出嘶哑扭曲的吼叫,“他说…戴着它…能…能睡尼姑…有参汤…力气大…呃啊——!!!”

话音未落,他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那不正常的亢奋潮红瞬间褪去,如同刷上了一层死灰!一股浓烈的、如同死鱼腐烂般的腥臊气瞬间弥漫开来!眼耳口鼻中,竟同时渗出暗红粘稠的血沫!那半盅“十全大补参王汤”最后残存的霸道药力,如同失控的野火,在他油尽灯枯的躯壳内彻底反噬!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牙床上,四肢剧烈地弹动了几下,便彻底僵直不动,气绝身亡!一双眼睛兀自圆睁着,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痛苦与怨毒,死死“盯”着房梁。

金墉城!白衣鬼!赵清真心头剧震!张六哥临死前这石破天惊的嘶吼,如同惊雷炸响,劈开了笼罩在汝宁府上的重重迷雾!这顶奢华诡异、作为“嫖资”诱人堕落的缠棕帽,竟与金墉城那作祟的怨灵有关!那怨灵不仅索命复仇,竟还能蛊惑人心,赠人以邪物,诱其放纵堕落,再收割其魂魄精元?!这慈航庵的邪尼,是自发堕落,还是…也被那怨灵所惑?周王府如此急切地灭口夺帽,是知晓内情,还是…那帽子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关键、连接着不可告人秘密的邪物?!

周安见张六哥身死,最关键的信息似乎又被吼了出来,线索看似断了又似更清晰,又惊又怒又惧。他怨毒无比地瞪了赵清真一眼,知道今日事已不可为,再留下去必死无疑!他猛地伸手入怀,掏出两颗鸽蛋大小、通体漆黑的弹丸,狠狠掷向地面!

砰!砰!

两声沉闷的爆响!弹丸炸开,瞬间喷涌出浓烈无比、如同墨汁般粘稠刺鼻的黑烟!这黑烟不仅遮蔽视线,更能干扰神念感知!小小的厢房瞬间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刺鼻的恶臭充斥!

“撤!”周安厉喝一声,与仅剩的那名蒙面死士借着浓烟的掩护,毫不犹豫地撞破后窗,狼狈不堪地遁入浓重的夜色之中,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赵清真并未追击。归尘剑剑格处,“天璇巨门”阴土明黄宝石微光一闪。一股沉浑厚重的大地之力自他脚下无声蔓延。翻滚肆虐的浓烈黑烟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堤坝,被这股力量强行压下、驱散、融入地面青砖的缝隙之中,转眼间,房内视线恢复清明,只余下刺鼻的硝烟味和浓重的血腥。

他走到张六哥死不瞑目的尸体旁,俯身,用剑鞘轻轻一挑,将那顶嵌着硕大水晶缨珠的缠棕帽挑起,落入左手掌心。入手冰凉刺骨,一股阴寒怨毒的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其上,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皮肤,侵蚀心神。归尘剑七星流转,一股纯阳道韵自然护体,将那怨气隔绝于外。赵清真凝神细察,透过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缨珠,其核心深处,竟似有一缕极其细微、如同黑色小蛇般不断扭曲挣扎的…龙形怨气!与白日里在金墉城遗址边缘感知到的怨灵气息,同出一源!

“骑木马…凌迟…千刀万剐…”瘫在地上的妙音不知何时幽幽转醒,看着张六哥那死不瞑目的恐怖尸体,又看看赵清真手中那顶在烛光下泛着幽光的帽子,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梦呓般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周王…周王不会放过我们…还有那鬼…那鬼…他给帽子…要命…都要命…”她的话语颠三倒四,却如同破碎的拼图,恰恰印证了赵清真心中的猜想。

这慈航庵,是周王府暗中掌控、用以敛财甚至炼制邪药的魔窟!而金墉城的怨灵,竟不知以何种方式,将这件蕴含其本源怨念的邪物“缠棕帽”散播出去,如同抛出诱饵,精准地送到了张六哥这类心性有缺、贪图享乐之人手中,诱其至此,最终被榨干精元而亡!这怨灵,不仅被动索命,更在主动散播怨念与堕落,如同瘟疫的源头!

赵清真走到失魂落魄的妙音面前,归尘剑平和温润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暖流笼罩过去,暂时压制住她那几乎崩溃的恐惧。“金墉城的白衣鬼,如何给你们帽子?他想要什么?”赵清真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指妙音混乱的意识核心。

妙音浑身一颤,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住,眼中恐惧更甚,仿佛陷入了最可怕的噩梦:“…他…他夜里来…站在墙头…白衣…飘飘…唱…唱诗…声音…钻脑子…”她抱着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他说…要我们…多找…壮男人…用参汤…榨干…力气…精血…给他…他…就能…能出来…报仇…杀…杀光朱家的人…帽子…是他给的…戴帽子的人…精血最旺…最补…”

“《潜龙诗》?”赵清真追问,目光如炬。

“是…是…‘蟠…蟠龙困于井…鳞爪…犹…犹能伤…’听不清…太可怕了…别过来…”妙音语无伦次地哭嚎起来,精神已近崩溃。

蟠龙困于井,鳞爪犹能伤!果然是曹髦的《潜龙诗》!曹髦正是那位三国时期曹魏的第四位皇帝,就是他喊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死后被废为庶人。这怨灵竟能借邪物为媒介,蛊惑凡人,收集精血怨念,试图突破某种封印!其怨毒之深、力量之诡谲,远超寻常厉鬼!周王府知晓此事,却选择毁灭证据,其心可诛!这顶缠棕帽,便是连接慈航庵邪行与金墉城怨灵的关键证物!也是指向周王府罪行的铁证!

“啊——!!!”

院外,突然传来妙清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划破了短暂的死寂!

赵清真身影一闪,已至院中。只见妙清倒在后院角落一口废弃的枯井边,胸口深深插着一柄样式普通的匕首,正是她们自己用来“善后”的工具!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灰色的僧衣和井沿的青苔。她双眼圆睁,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一只染血的手死死指着黑黢黢的井口。妙净瘫坐在一旁不远处,吓得失禁,浑身抖如筛糠,指着井口,语无伦次地尖声哭喊:“…尸…尸体…好多…好多…鬼…白衣鬼…在下面笑…他…他在笑啊!!”

赵清真几步走到井边,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足以让常人昏厥的血腥腐臭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如同实质般从井底扑面涌出!他面不改色,归尘剑剑格处,“天璇巨门”阴土之力再次探入井中。

反馈回来的意念碎片冰冷而绝望:

——井底深处,累累白骨交错堆积,有新有旧,如同乱葬坑。

——尚未完全腐烂的尸块,被斧头、砍刀劈砍得支离破碎,散落其间。

——浓烈的怨气、恐惧、绝望…无数亡魂的碎片在地下无声地哀嚎、挣扎!

坤土载物,亦载无边怨孽!这口枯井,早已不是水井,而是慈航庵“参汤”背后,那数十条乃至上百条被榨干精元后碎尸灭迹的冤魂葬身之所!一个怨气冲天的养尸地!

赵清真缓缓闭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的冰冷空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悲悯。“惩忿窒欲…”《易经》之言在心湖回荡。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蒙蔽灵台。他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清明,唯有深沉的悲悯。

他转身,看着吓傻的妙净和瘫软在地、精神濒临崩溃的妙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律令:“官府即刻便到。想活命,便将周王府如何指使尔等,如何送来‘参汤’药材,如何定期取走提炼的‘精元’之物,一五一十,向官府供出!或许…能得个痛快。”他深知,按《大明律》及永乐皇帝朱棣对此类邪术害命案件的严酷态度,她们的下场早已注定——骑木驴游街,千刀万剐!但至少,她们的供词,将是钉死周王府、揭露其滔天罪行的铁证!

话音未落,庵墙之外,已传来嘈杂鼎沸的人声、急促的马蹄声和火把晃动的光芒!汝宁知府带着大批衙役、仵作,终于被此地的巨大动静和赵清真之前布下、被触动后又被他以神念引动的府衙警戒法器所惊动,火速赶来了!

赵清真不再停留。他将那顶邪异的缠棕帽仔细收好。身影如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掠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朝着城东金墉城遗址的方向,疾驰而去。

慈航庵的血腥惨案,不过是冰山一角,是庞大阴谋链条上腐烂的一环。金墉城下镇压的曹髦怨灵,以及周王府与其之间那不可告人的关联,才是真正的祸源!那尊由周王朱橚“捐建”的“镇祟塔”,究竟是镇压邪祟的屏障,还是…别有玄机的罪恶之门?

破晓的微光,已隐隐刺破东方天际厚重的云层,将一抹惨淡的灰白涂抹在汝宁府沉寂的屋脊之上。长夜将尽,风暴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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