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宴垂眸扫过自己面前仅剩的十三枚特制筹码。
指尖在薄薄的圆片上停留一瞬,感受着那坚硬的轮廓和沁入皮肤的凉意。
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筹码往前一推。
若是先前,她或许还会步步为营,谨慎拿捏下注的分寸。
但眼下身上多了来自《希莫洛斯之书》的厄运,自己接下来的游戏体验不出所料不会很顺利。
更别提身边又多了个来历不明、对她暗藏杀意的家伙。
继续留在这张桌上,无异于刀尖起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将筹码尽数送出,趁早抽身。
再继续待下去,她怕自己连全尸都留不下。
秦书宴突如其来的梭哈,让原本因为洛斯菲顿忽然闯入而略显涣散的氛围,瞬间重新紧绷起来。
弗洛克斯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淀为更深沉的意味。
在他的观察中,眼前这位幸运观众并不是一个耳根子软、轻易受他人左右的角色。
怎么离了个场后,便像是换了个人,忽然胆子大了起来了?
莫非……刚刚离席期间,真发生什么事情了?
弗洛克斯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安然坐在楚无身侧的洛斯菲顿,眸色暗沉。
若是如此……
那他精心计算的牌局,变数便又多了一个。
原本稳拿的二十一点,也会因为对方意料之外的操作而受到影响。
楚无抚摸着怀中慕希克斯羽毛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眸,视线掠过秦书宴面前那堆筹码,余光又扫过身侧“闭目养神”的行白,又落在那位气定神闲的王子洛斯菲顿身上……
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他能替行白做的,也只能到这里了。
下注区上,楚无下注7枚,秦书宴下注13枚,弗洛克斯下注20枚。
全部玩家下注完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本轮的庄家——那个蓝发青年身上。
行白终于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先前的躁郁与戾色已然褪去,只剩下冷澈的锐光。
他只扫了一眼桌上的筹码,修长的手指便在那枚黑金色的庄家圆牌上轻轻一敲。
“发牌吧。”
荷官依言动作。
纸牌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烫金的黑桃牌背蹭着绿绒桌布,滑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落在每位玩家跟前。
牌面揭开。
楚无的第一张明牌是:方片9。
秦书宴的第一张明牌是:黑桃10。
弗洛克斯的第一张明牌是:红心Q。
而行白,作为庄家,他的明牌赫然是——梅花A。
A,在黑杰克中代表着1或是11,十分灵活。
而当它A出现在庄家的手中,便成了一把悬在所有闲家头顶上的利剑,无声地散发着压迫感。
因为这意味着,只要庄家拿到了十点牌,他基本就能收下全场。
弗洛克斯看着自己的那张Q,又瞥了一眼行白那张刺眼的A,紫眸微眯。
指尖在绿绒桌面上无意识地轻巧,泄露了他平静表面下的一丝紧绷。
荷官继续发牌。
楚无的第二张明牌是:梅花9。
与之前的方片9组合成18点。
秦书宴的第二张明牌是:方片8。
加上黑桃10,和楚无一样,也是18点。
弗洛克斯的第二张明牌是:红心7。
与先前的红心Q想加,停留在略显尴尬的17点。
所有的目光聚焦于庄家行白面前,那张唯一扣着的暗牌。
按照规则,庄家的第二张牌,不予公开。
首位行动的玩家是楚无。
弗洛克斯抬眸看向对面的兜帽青年,原本搭在桌沿的指节忽然一紧,左眼难以抑制地跳了跳。
在他猜到对方会舍弃自己的筹码而选择保全蓝发客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对方爆牌的准备。
可此时此刻,他又莫名有些不安。
只见兜帽青年耷拉着肩膀,把托着慕希克斯的掌心往桌上一摊。
慕希克斯立刻扑棱着翅膀蹦了出来,小爪子落在绿绒桌布上,稳稳立住,身上的宝石挂饰晃眼。
“Musikos。”
楚无垂着眼,兜帽滑下半寸,只露出一点唇角勾着的弧度。
他指尖虚虚地点了点小红雀的下巴,声音懒懒散散的,带着几分飘渺:
“你说……我要不要再摸张牌?……有点纠结。”
小红雀歪着脑袋看他,圆溜溜的眼珠子眨了两下。
它当然不懂什么黑杰克,更不懂这个摸牌意味着什么。
但它能够闻得到对方那股笃定的气息,自然知晓对方已经有了答案,更知晓自己只要叫两声,就能解决他的纠结。
于是,它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啾”了一声,给出了回应。
楚无故作疑惑:“哦?是要牌的意思吗?”
“啾~”
“好好好,听你的。”
楚无低笑一声,指腹终于如愿揉上了那柔软的下巴绒毛。
慕希克斯舒服地眯起眼睛,不自觉地翻身仰倒,在墨绿绒布上摊开蓬松的胸腹羽毛,露出毫不防备的浅色绒毛。
见它这般模样,楚无眼底笑意更深,顺手抚上那温热柔软的小肚子。
触感顺滑如缎,但楚无他还是没有忘记正事,只漫不经心地朝荷官颔首示意要牌。
行白盯着这一人一鸟的互动,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忍住勾了下嘴角。
也罢。
看在你配合会长演戏的份上……
将来赶你走的时候,我会记得动作轻一些的。
行白垂眸,如是想着。
烫金牌背来到楚无面前,自顾自翻开。
黑桃9。
与原有的两张9相加,共计27点。
“27点,爆牌。”荷官毫不留情地宣布,同时将他面前下注区里的七枚筹码直接拨给行白。
“西家筹码用尽,即刻出局。”
结局毫无悬念,楚无毫不意外。
他轻叹一声,有些惋惜地将手从慕希克斯那温暖柔软的小肚子上收回。
“不能在这儿躺着啦,”他对着惬意仰躺的小红雀低语,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沮丧,反倒有几分轻松,“我出局啦。”
说罢,他伸手捞起仍赖在绒布上的慕希克斯,将其拢入怀中。
随即,身子慵懒地往后倚靠,彻底脱离了赌局的紧张氛围,专注地低头逗弄其怀中的小生灵。
幽暗的披风彻底将整个人裹挟,唯有怀中一点温暖的红色,倒是多显几分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