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楚无轻声吐出这个词,披风的星芒应声暴涨。
既然囚犯洛追求的是乐趣,那他就给足戏码。
但要按照他的剧本走。
一个危险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楚无勾起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狠戾。
想要好玩的……
那就陪你玩个大的。
楚无抬起脚,踩着阶梯,一步步地走下台阶。
披风上的星辉随着他的心意渐次熄灭,最终只余下几缕微弱的流光,在布料表面游走。
当双足终于踏入下一层的地面时,周身气场已然彻底蜕变,带着几分凌冽。
他下颌微扬,肩膀舒展——那是在他眼中,莫惯常的姿态。
阴影漫过他的眉眼,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已然凝成了冰封的湖面。
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缓慢而从容,每一次吐纳都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他在模仿一个人。
那个一出场浑身就萦绕着神秘气息,举手投足间尽显强大气场的男人——
莫。
既然要扮演所谓的“管理者”,那就要演得彻彻底底。
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如何能骗过别人?
更何况,他仍然没有找到莫的踪迹。
上一层没有,这一层……或许也没有。
他必须做好这样的准备。
所以,他此刻的目的很明确。
要从囚犯洛的口中套出下一层监狱的入口。
那是只有猎人才知晓的秘密通道。
楚无心中念着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暗芒,朝着记忆中与洛相遇的方向,迈出了沉稳而笃定的步伐。
仿佛真的是这座监狱的管理者,正在巡视着自己统治的领地。
……
“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自前方飘入耳际。
洛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猛然一滞。
有人?
这一层,除了身为猎人的自己,理论上不该存在任何可以自由行动的身影。
那怎么还会有脚步声……
难道是……?
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原本懒散的步伐骤然拉大,变得急促了几分。
很快,视线穿透黑暗,一个修长的身影逐渐浮现在视野里。
那人裹在宽大的披风里,如同从深渊走出的幽灵。
只能隐约看见兜帽下露出的白皙下颌,唇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粉润。
像是长期不见天日的苍白肌肤上,偏偏点缀着这样一抹鲜活的色彩。
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对方颈侧那油亮的银发。
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中,对方竟然有着这一样一头毫不干枯的毛发……
这绝不是自己所在的这个恶劣环境能够滋养出的发质。
他不是新来的猎人。
洛原本以为,能在此处自由行走的,不过就是从上一层下来的猎人,来和他争抢这片狩猎场。
但当对方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束映入眼帘时,这个念头便如泡沫般破碎。
猎人与猎物,都出自囚犯。
装束是亘古不变的、统一的灰白囚服。
这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
那……
这人既非囚犯,亦非猎人……
清亮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困惑与警惕:
“……管理者?”
来人似乎听见了他的疑惑,却是不言。
兜帽阴影下,那双眼睛淡淡地扫了过来,波澜不惊。
随后,黑色披风无风自动。
一只骨节分明中的手从中探出,在空中轻轻一握。
下一秒,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几片嫩绿的茶叶悠然飘浮。
袅袅升腾的热气裹挟着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如同春日里第一缕穿破乌云的阳光,在这充斥着铁锈味与腐朽气息的囚牢中弥散开来。
洛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涎液瞬间充盈口腔。
他下意识吞咽了一声,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食物。
吃的。
他死死盯着那杯咖啡被送至淡粉色的唇边,眼神开始涣散。
已经记不清多少个日夜,他没吃过正常的食物了。
这杯咖啡里飘散的每一缕香气,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馈赠。
然而,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咖啡从唇边放下……
一道冰冷的目光轻飘飘地扫了过来。
顷刻间,洛的思绪如遭雷击,骤然清明。
空间系觉醒者……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劈开被食物蛊惑的混沌思绪。
方才那一刻的恍惚与渴望,也全然消失。
能够随手从虚空中掏出实物,这可不是普通空间系觉醒者能够做到的。
就算是在外界,在整个北域,空间系觉醒者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每一个被发现的空间系觉醒者,都会被各大势力奉为座上宾,享受神明般的待遇。
上面的人……怎么敢把这样的人丢进来?
洛的瞳孔剧烈震颤着,思绪飞速运转。
这样稀缺且强大的觉醒者,在外界本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是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巴结讨好的对象。
不夸张地说,这种级别的觉醒者,放在任何地方都该被当成神明供奉。
可现在……
对方出现在这里……
洛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那杯咖啡上,眼神渐渐聚焦。
难道,他就是那位传说中新来的管理者……?
他忽然低笑出声,“呵……”
连空间系觉醒者都被派来当管理者了……
外面,究竟是有多缺觉醒者?
连这样“宝贝”的存在都沦落到来这里打工了……
洛的瞳孔在咖啡的热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尽管被来者随手展现的空间异能而震撼,但他绝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收敛锋芒。
他是谁?
他可是被那群高喊着“拯救整个北域”口号的虚伪家伙骗去做了人体实验的可怜虫!
那些道貌岸然的“英雄”们,将他囚禁在实验室里,用冰冷的仪器穿刺他的血肉,往他的血管里灌入不知名的液体,只为实现他们口中崇高的理想。
最终,他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诡不诡的模样。
记忆支离破碎,连自己完整的名字都早已遗忘。
只剩下“洛”这个简单的音节还固执地残留在意识深处,让他知道自己曾经是谁。
连最基本的身体控制都时灵时不灵,他是人是诡,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也正因此,他只能在这所囚牢里苟延残喘。
而现在……
那些在外界享受着光明与尊崇的自然觉醒者,
那些从未经历过痛苦与绝望的“天选之子”,
却要派人来统治他们这些被折磨成怪物的“失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