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46】
司马璟往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瞥了眼,道:“梅花。”
平静的语气让云冉惊住:“你怎么猜到的?”
为了不露馅,她还特地竖着拿的!
“你手臂反握的姿势,以及……”
司马璟扫过她月白绣鞋上粘着的半片花瓣:“你说了今日午后要去逛梅园。”
“好吧,殿下可真聪明。”
云冉从不吝啬夸奖,笑吟吟地将身后那几枝开得灿烂的红梅拿了出来:“你看,这几支是我特地给你挑的,朵儿开得最盛,颜色也最艳。我昨日瞧见寝殿窗台有个白瓷瓶,用来插花正好。”
说着,她又环顾一圈书阁,指了指书桌:“殿下觉得摆在那里如何?这样你不论是坐在桌边看书写字,还是在榻边下棋歇息,都能看到梅花了。”
司马璟看着她抱了满怀的梅枝,红灿灿的娇艳梅花,映着她的雪肤红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朵小梅花成了精,误入这俗世红尘。
“殿下?你这样看我作甚?”
云冉察觉到他的注视,黛眉轻蹙:“难道你不喜欢这些花?还是你不喜欢红梅?”
“其实我先前纠结了好一会儿,是给你剪绿萼梅还是白梅。那两种花儿颜色虽清雅,但摆在屋里未免冷清。你成日待在书斋本就枯燥,再摆那样清冷的花儿,心情怕是更消沉。还是红梅好,热闹鲜艳,也应了年节的气氛,瞧着就觉心里欢喜,你觉着呢?”
原来她并非随意剪了几枝花带回来,而是仔细考量过。
司马璟清冷的侧脸不禁柔和几分,再看她怀中的花儿,颔首:“红梅很好,多谢。”
云冉:“……!”
这是他今日与她说的第二次“很好”了。
非但如此,还说了“多谢”。
“嗨呀,殿下别跟我客气,你喜欢就好。”
云冉笑眸弯弯:“那我现下就去插瓶,待会儿给你送来。”
也不等司马璟开口,便雀跃地跑了出去。
司马璟:“……”
她一天天的到底哪来这么多的气力?
不多时,云冉就将那个质地细腻的白瓷梅瓶抱了过来,边调整着花枝角度,边与司马璟聊起她今日的见闻与趣事。
说起打叶子牌,她一脸敬佩:“母后真的十分聪明,我感觉每局打到一半,她就算出我和皇后表姐手中还剩什么牌了。之前把把都是她赢,后来许是看我们输得太惨,才放了水,让了我们。”
说起逛花园,她更是眉飞色舞:“太漂亮了,那些梅花养得太好了,园子也修得十分雅致,我问过之后才知是苏州那边的师傅营造的,我说怎的瞧着那般熟悉,就像回了扬州似的。”
最后,她说起近期外头对司马璟的风评:“闺秀之间都夸你生得龙章凤姿,芝兰玉树呢。”
云冉说完,还狡黠地朝司马璟眨了眨眼。
却见司马璟面不改色,好似与己无关一般,
出邀请:“殿下,泡温泉真的很舒服,不舒服我把头给你,你就去试试嘛。”
司马璟:“……”
他要她的头作甚。
但她的盛情,他的确感受到。
只是——
“不去。”
司马璟垂下黑眸,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自去便是。”
云冉:“……”
不理解,一千一万个不理解。
但男人神色如此决然,她知自己再劝也是无益,只得耷下脑袋:“哦。”
她抱着换洗衣物,带着青菱等一干宫人离开了。
夜色沉沉,腊月的冷风吹过脸颊,却吹不散云冉心底的郁闷与不解:“你说殿下他到底怎么想的?我是叫他去泡温泉,又不是要拉他下油锅,他为何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呢?”
青菱也不理解。
若说是介意男女共浴,可他们俩都同床共枕,夜夜亲得嘴都肿了,还会在乎这个?
可若是说景王不喜欢泡温泉,可他一次都没泡过,又何来不喜欢?
想来想去,也只得将此归结于性情古怪。
“娘子不必为此怏怏不乐,殿下不来是他的损失。您既然喜欢泡,就多多享受,这样的好机会一年也才一次呢。”
“你说得对,我可不要像他那样有福不享,自讨苦吃。”
云冉一向听劝,很快便打起了精神,还懒洋洋哼起了小调:“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夜阑人静,雪意昏昏。
万寿殿内,青鹤瓷九转顶炉里檀香袅袅。
赵太后慵懒斜坐在美人榻上,一头乌发散落着,身着一袭暗黄色的锦缎寝衣,正由着大宫女替她通发。
待听得大太监说完飞鸾殿的动静,赵太后不禁紧紧拧眉:“连着两晚都是景王妃自己去泡温泉,景王一次都未去?”
大太监张德海点头称是,稍顿,又补了一句:“据说王妃一直劝殿下去,是殿下坚持不去。”
赵太后也猜到是怎么个情况。
“这么好的机会,怎能就这样浪费了?”
她凤眸轻眯,呢喃道:“得想个办法才是。”
沉吟良久,赵太后抬手示意大宫女带人退下,又轻敲了敲案几。
张德海会意,连忙上前,将腰弯得更深,“奴才在。”
赵太后从榻边坐起,压低声音絮絮吩咐了一番。
末了,她轻抚衣袖,淡声道:“好生安排吧。”
***
翌日清晨,云冉照样起床洗漱,晨练早课。
司马璟也照样看着她晨练,待她做完早课,再与她一道用早膳。
因着今日要骑马,云冉特地选了一身轻便利落的藕荷色绫缎小袄,裙子也选了条耐脏的黛青色细布料子,一头浓黑茂密的黑发未加任何珠钗首饰,只单单以一根簪子盘成个螺髻,身上更是图行动方便,未戴任何首饰。
这般简简单单的妆扮,
心下虽疑惑,但一到马厩,她顿时将这点疑惑抛到脑后。
马厩里弥漫着一股干草与皮革的气息,因着冬日天光昏暗,哪怕是白日,梁柱旁也都点起一盏盏的油灯。
昏黄的光落在一排排马槽边,也照亮了那一匹匹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或是威风凛凛、或是身姿矫健的骏马。
身材矮胖的薛公公迎着他们走到那特地牵出来的几匹顶级良马前,正要好好介绍一番,却被常春拦住了。
薛公公疑惑:“……?”
常春道:“殿下喜静,最烦旁人在耳边聒噪,你尽管站着听令便是,殿下自己会挑。”
若今日来的若是旁人,薛公公定要怀疑常春是怕他在主子们跟前露脸,故意压着他。
可眼前之人乃是那位一向神秘、性情古怪的景王殿下,哪怕他一直在行宫当差,却也听说过这位王爷的恶名——
听说他院中养了毒蛇无数,一旦心情不好,或是有奴才伺候不当,就会被丢去蛇洞,万蛇啃噬而死。
罢了,这等可怖人物,还是保命为先。
薛公公讪讪的闭上了嘴,顺便朝常春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常春默默受了,便聚精会神,注意着马厩里的动静。
“殿下,这匹马的瞧着很不错,膘肥体壮的,一看就很能跑!”云冉指着一匹头顶带白的黧黑骏马道。
司马璟没说话,只抬手抚过那匹黑马的鬃毛。
那马立刻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透着股烈性。
“这匹不行。”
司马璟道,“性子太躁,不适合初学者。你要是被它甩下来了,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当场毙命。”
“这么恐怖?”
云冉骇然,霎时不再去看那匹黑马,提步走向一匹栗色马,“这匹呢?”
司马璟伸手摸那马的脑袋,那栗色马没闪躲,反倒配合地去贴他的掌心。
云冉见状十分惊喜:“这匹倒是很乖,应当不会把我甩下来吧。”
司马璟:“这匹虽温顺,但年纪稍长……”
顶多再骑两年,便无法带她肆意驰骋了。
云冉显然也想到这点,虽有些遗憾,但还是摸了摸栗色马的脑袋。
就在她要走向隔壁那匹银灰色之际,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云冉微怔,转头却见马槽边立着匹身姿修长健美的白马。
只见它浑身鬃毛如月光泼洒,唯有额头嵌着块胭脂红的胎记,像一朵初绽的梅。它正低头嚼着干草,听见脚步声便抬了头,琥珀色的眼睛温驯地望过来,睫毛上还沾着点草屑。
“殿下,你快看这匹马,额头上的印记像不像梅花?”
司马璟嗯了声,伸手试了试它的性子,指尖触到马颈时,白马也十分温驯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云冉也忍不住伸手抚那梅花胎记,触感温凉,白马也将脑袋靠向她的手,半点都不怕人。
“殿下,不然
太高了……”
站在下面还不觉得,真坐在马背上往下看,全然是另一副感受。
司马璟没说话,一只手扶着她的腿,另一只手撩起袍摆插进了腰带,而后单手扶着马鞍,翻身上了马。
云冉只觉马背轻晃了下,下一刻,身后就袭来一阵熟悉的热意。
她回头看去,正对上司马璟似笑非笑的冷白脸庞。
“还趴着?”
男人一贯淡然的语气里也好似噙着一份笑意。
云冉还是第一次见司马璟这般松快的时刻,坐上马背的仿佛不再是那个命运多舛、死气沉沉的景王,而是一个寻常的、俊美如玉的二十二岁青年。
不过这份感觉也只维持了刹那。
等她看第二眼的时候,那份肆意自在的情绪宛若朝露,迅速消失。
“你若想一直这样趴着骑,我也不介意。”
司马璟说着,双腿轻夹马腹,马儿很快就走动起来。
不动还好,一动起来,那一捻柳腰正好在他眼前柔柔塌着。
又因她今日穿的是件短袄,伏趴之际,腰后一小片白腻肌肤,随着颠簸,时隐时现。
女子的腰,怎能这样细,又这样白。
司马璟喉间隐约发紧。
原本随意搭在腿边的手动了动,少倾,朝前伸去——
“好像是没那么可怕了?”
云冉忽的直起身,却觉得腰后好似撞到了什么东西。
刚要回头看去,两条结实的长臂便收拢了些,将她牢牢地圈在了怀中。
这类似于拥抱的亲密姿势叫云冉一愣,又听男人低下头,在她耳畔低声道:“别乱动,我带你跑几圈,适应一二。”
他是老师,云冉自然听他的:“好,我不动了,殿下你走吧。”
司马璟便维持着这虚虚环抱她的姿势,驱使着白马,腰胯也在不动声色中往后退出一段距离。
接下来,二人便沿着马场小跑了好几圈。
云冉也渐渐适应了马背高度和颠簸感。
司马璟便将缰绳递到了她手中,“你来跑。”
云冉心下既紧张又期待,握着缰绳,扭头看他:“那殿下能不能先别下去,就在马上陪着我?”
看着那双近在咫尺、满是恳求的莹润明眸,司马璟喉头滚了滚,发出的嗓音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哑:“好。”
云冉闻言,长松口气。
有司马璟在身后,她下意识觉得安心。
就在她握着缰绳,驱着马慢步溜达时,围场外忽然传来一声细长的通禀:“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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