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4】
一瞬间,司马璟以为他幻听了。
却又听她嘿嘿笑了下:“红红的,像桃花瓣,看起来很好吃。”
这到底是色鬼,还是饿死鬼。
他浓眉拧起,却见那趴在胸膛的小娘子好似受到某种蛊惑般,浓黑眼睫眨了两下,而后那张海棠花般酡红的小脸一点点地朝他靠近……
她是疯了不成。
司马璟面色一僵。
就在他抬起手,打算将她敲晕时,眼前的人忽然晃了两晃。
下一刻,像株被风吹得弯折的柳,“啪嗒”一声倒在他怀里。
司马璟的手顿住,低头看着那歪在他怀中的少女,眉头拧得更紧。
方才还眼神发亮、嬉皮笑脸地胡言乱语,这会儿却安安静静,乖得像只猫。
“云五。”
他板着脸,推了推她的肩头:“别装。”
没反应。
少女的身子反倒因着这力道,没骨头般软绵绵地直往下滑。
眼见她的脑袋要砸向一旁的车座,司马璟到底还是将人拽了回来。
一来二去,云冉一屁股坐在了灰色的羊皮地毯上,脑袋也刚好枕在司马璟的膝头。
似是终于找到了个舒适的支撑点,不想再离开,她还抬手抱住了司马璟的腿。
司马璟:“……”
装的。
定然是怕他打晕她,才装疯卖傻。
“本王数三下,你若再不松开,回去就等着被喂蛇罢。”
“一。”
“二。”
“……好吵。”
云冉皱了皱柳眉,为了表达对这份聒噪的不满,还抬手“啪嗒”抽了下他的腿:“不许吵了,我要睡觉了。”
司马璟的脸色彻底黑了。
平日她那张嘴就叭叭没停过,他都没嫌她,她反倒嫌他吵?
非但如此,她竟还敢对他动手?
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碰不碰,两指直接钳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仰起脸。
“云五,你好大的胆子。”
“……好大的…掸子?嗯,哪里有掸子?”
云冉睁着惺忪醉眼望着面前的男人,司马璟本就比她高出不少,这会儿坐在他腿边被迫仰视他,更是看他如巨人般:“哇,你好大啊。”
司马璟到嘴边的训斥戛然停在了嘴边。
待意识到她在胡说些什么,额心更是猛跳两下。
再看腿边的小娘子,脸颊红得仿若熟透的樱桃,偏偏一双眸子清润朦胧,仿若刚出生的懵懂小兽,嘴角还挂着一副天然无害的娇憨笑意。
无端的,心底那股燥意也越发强烈。
仿佛也化作一只兽。
那兽一会儿朝左边突去,叫嚣着这种胆大包天的醉鬼,干脆把她掐死得了,省得她再一次次冒犯他。
一会儿又朝右边冲去,魔音贯耳地诱惑他,你看她这
轻叩着,忽然停下:“张德海,你先退下。”
张德海眼珠子转了转,而后应下:“是。”
待这太监离开,赵太后端起一旁的茶盏浅啜了口,对着侍立在侧的兰桂嬷嬷缓缓开了口:“前日夜里就没留宿,昨夜又没留宿,哀家费了这么大劲儿给他娶个媳妇,难不成是放在他府里当摆设不成?”
“兰桂,你说说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赵太后将茶碗重重搁在小几上:“那小丫头昨日回门,定是被家里人劝了不少酒,方才醉得不省人事。他倒好,抱也抱了,偏生临门一脚又退了,这是几个意思?”
兰桂嬷嬷一身深青色比甲,躬身宽慰:“殿下本就是个内敛的性子,王妃又是刚出阁的新妇,难免拘谨。昨日既已破例抱了王妃,可见心里是有几分在意的。”
“在意有什么用?”
赵太后道,“他们这桩婚事本就仓促,若不趁热打铁,就一直这么分房,哀家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还是说,他…真有什么隐疾不成?”
赵太后蹙眉,想到六年前,使臣刚把司马璟从戎狄接回来的模样——
他生得那样高大,却瘦得厉害,哪怕从戎狄回长安一路上走了两个月,使臣们都是好吃好喝供着他,依旧没能把他喂胖。
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且他执拗得厉害,一路上都不肯让人碰他,便是替他修理须发,他也不肯。
使臣多劝他两句,他就放蛇游走,吓得再无人敢多嘴。
是以当他蓬头垢面,修长削瘦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以为是哪来的叫花子,完全无法与她记忆中那个清秀白皙、宛若仙童的小儿子挂上钩。
而他就直愣愣地站在大殿阶下,仰头看着御座之上锦衣华服的文宣帝和她。
哪怕隔着一段遥遥的距离,他的目光依旧锐利。
细看,又好似闪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幽暗。
像一头狼。
她当时脑中就冒出这个念头,一头野性难驯、足以把敌人撕咬成碎片的孤狼。
可她怎么会是他的敌人呢。
她是他的娘啊。
心心念念盼着他、想着他的亲娘啊。
于是她踉踉跄跄地朝他跑了过去,又含泪抓住他的手,“儿啊,我是你的母后。”
他却沉默着挣脱她的手。
挣扎间,她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伤疤。
她怔住,而后疯了般将他袖子往上拉,于是看到了更多的密密麻麻的伤疤——
鞭伤、烫伤、刀割、火燎……
新伤叠旧疤,一道又一道。
她还想再看,被他狠狠推开。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隔了一定的距离,方才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她。
他在恨她。
她知道,他肯定是恨她的。
后来她派太医去给他检查了身体,方才知晓他身上更是疤痕遍布。
只见赵太后正望着窗外的红梅出神,念珠在指间缓缓流转,雍容的眉眼间却笼着一层淡淡的怅惘。
兰桂嬷嬷轻叹,只盼她这趟去,能尽快促成那小夫妻的好处,也好早日让太后如愿。
***
与此同时,景王府。
略显寡淡的天光透过寝屋的雕花窗棂,在大红幔帐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云冉是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的。
待勉力睁开眼,她望着头顶的描金幔帐,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我怎么会在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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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云冉揉着发痛的额角,疑惑,“我不是在侯府吗?现下什么时辰了,我如何回到王府了?”
“娘子,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青菱一边帮她顺了顺凌乱的发丝,一边无奈道:“昨日您和四郎君比酒喝多了,回程马车上就睡着了,后来还是殿下把您抱回来的呢。”
“什么?”
云冉双眸瞬间瞪大,撑着床榻就坐起身来,“殿…殿下抱我回来的?”
青菱点点头:“是啊,殿下把您抱进院子,又亲自放到床上,还吩咐奴婢们好生照看您呢。”
云冉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些昨日的记忆断断续续在脑海中闪过。
坐上马车后,她似乎对司马璟说了些胡话,甚至还……
还对他做了些奇怪的举动。
一想到脑中那个飞快闪过的抱着司马璟小腿的画面。
云冉的眼皮迅速跳了两下。
完了完了,果真是喝酒误事!
这下可丢死人了。
这叫她之后还如何去面对司马璟啊。
“娘子,您还好吧?”青菱担忧道。
“没…没什么。”
云冉双目发直,心下哀嚎,不就是丢人么。
昨天丢人的是云五,和她云冉有何干系。
又生无可恋的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洗漱。
外间的餐桌上已摆满了丰盛的早膳,热气腾腾的八宝莲子粥、水晶虾饺、什锦包子,一碟蜜汁酱鸭,一份豆干末子拌马兰头,并几样爽口的小菜。
云冉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饺放进嘴里。
鲜香的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但宿醉后头昏昏涨涨的,她也没多大胃口。
恰好青菱打着帘子,端着一碗醒酒汤从外头进来:“昨夜刮风,今早就凉下来了。奴婢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雪。”
云冉闻言,也朝窗外看了看。
只见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厚重,的确像要落雪。
“早就听说长安的雪下得早,我们南边得十二月才会飘一点呢。”
云冉想了想,又笑道:“下雪也好,等
()府邸宽敞轩丽,富贵秀美,处处可见修缮之用心。
只是司马璟喜欢清静,极少与人来往,偌大一个府邸,就他一个主子,其余十几处院子都荒废着,无人居住。
像是云冉现下住的湛露堂,原先也一直荒着,还是为着大婚,太后特地让人拾掇出来。
前两日云冉都是早出晚归,压根就没空仔细打量这座王府,这会儿不紧不慢地溜达着,却见一路上冷冷清清,十分安静,只有她和青菱的脚步声,以及北风刮过枯枝的沙沙声。
要不是知道这府邸里有人住,云冉差点以为自己误闯鬼屋。
“太静了。”
云冉打量着四周,皱眉道:“虽说冬日萧条,万物凋敝,但也有好些四季常青的绿植,栽上一些,也能显得有生气些。”
她实在不大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多漂亮多气派的大宅子啊,她从前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现下住了进来,还成了这宅子的女主人,又怎忍心暴殄天物,看这好端端的宅子变得鬼气森森?
何况她昨日还邀着阿娘和嫂嫂她们来王府玩呢,若是来了,瞧见这般模样,她们定然不想来第二回了。
“待会儿见到殿下,我可得与他说道说道。”
只是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见门扉紧闭,唯有个小厮在旁边的草庐守着。
问过那小厮,才知司马璟这会儿在柳仙苑。
柳仙苑。
一听这名字,云冉立刻就想到了那据说养了几百条蛇的院落,估计就是这了。
青菱显然也意识到这点,脸色霎时煞白,“娘…娘子,咱们不会要去那边吧?”
“去啊,来都来了,总不好白跑一趟。”
“可、可奴婢听说那边好多蛇,还都是散养的,满地都是……”
“没事,方才那小哥不是说了,院子有墙还有门,蛇都锁在里头,一般不会跑出来。”
“一般不会跑出来……”
青菱笑得比哭还难看:“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跑出来的。”
“唔……”
云冉摸了摸下巴:“这倒是。”
青菱试图劝道:“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等殿下回了书房再来吧。”
云冉却是笑了笑:“但我挺想去那里看看的,难道你都不好奇吗?”
青菱:“……!?”
谁会对那种地方好奇啊!
眼见青菱一脸复杂纠结,云冉讪讪,好吧,可能她的好奇心的确过于旺盛了。
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司马璟到底是怎么养蛇的!
这一回,她依旧没有强求青菱:“没事,你先回湛露堂,我自个儿去瞧瞧。”
说罢,拿过食盒,转身就沿着小厮所指的方向走去。
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青菱心下哀叹,不是奴婢想躲懒,实在是奴婢做不到啊!
***
一刻钟后,云冉到达了王府最西边的柳仙
苑。
然后(),祙??????虎?
“?譳荙????Θ()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实在是殿下交代过,此处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
常春赔着笑脸,看着眼前这位突然驾到的王妃娘娘,仍是难掩心中惊诧。
寻常人听说有蛇,唯恐避之不及。她倒好,上赶着过来,还一脸瞧热闹的模样。
“任何人不得入内?可他不就在里面吗?”
说着,她又指了指常春身上那套竹编罩衣:“你穿成这样,不是也能进去吗?还是说在他看来,他与你更亲?”
“哎哟,不敢不敢!奴才算哪根葱,怎能与王妃娘娘相比!”
常春汗颜,心道这小王妃生得面嫩,一张嘴如何这样厉害。
“奴才得以入内,也是方便伺候殿下,替他传传话,跑跑腿……”
“那就说明里头也没多可怕嘛。”
云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常春这一身装扮,再看那紧闭的铁门,还有比寻常墙壁高出一倍多的围墙,更是跃跃欲试:“劳烦你替我给殿下传句话,就说我有事找他,还给他带了糕点,让他允我进去。”
常春:“这…王妃您莫要为难奴才。”
云冉:“我不为难你。只是你都没进去问,怎么就知道他不肯呢?”
常春:“……”
他瞟了眼这满眼期待的小王妃,心下咕哝,虽说您的确长得漂亮,殿下昨日也的确陪您回了趟娘家,但柳仙苑是何等地方?
这可是王爷的命根子,是随便就能进的吗?
还是太年轻,太自信了。
罢罢罢,到底是府中女主人,就卖她一个好,跑一趟吧。
常春重新戴起竹编护具,开了锁,进了柳仙苑。
云冉静静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院门上高悬的那块绿底墨字的牌匾。
其上“柳仙苑”三字,铁画银钩,遒劲奇峻,便是她这种不懂书法的人,都觉得写得极好。
也不知这牌匾是在哪家铺子订做的,若是不贵,改日她给她的湛露堂也订一块。
思忖间,常春走了出来。
他摘下竹编头罩,道:“王妃,王爷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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