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第一百零九章[VIP]
秦桧操作的这件事,粗看很容易:让皇帝逃跑。
我大宋的皇帝,向来腿长,从知名不具的某位先帝开始,到撒丫子就跑的太上皇,再到至今还不曾显山露水的某弟弟,大家都能跑,跑得很有技术,也很有天赋。
但实际操作起来,那是很难很难的。
白时中被贬过一次,就是因为他撺掇官家逃走,被李纲给骂了,成了大家的笑话。
可后来就一直有人纳闷,官家是为什么不走呢?
江南那么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只要大宋继续稳定地重用地主们,稳定吸血到临安来,那临安一定是能很快就被建成一个不下于汴京的王都。
事实证明,汴京城破,皇帝就再也不想回去收拾烂摊子了,而临安的美,仅靠几首词就能招来异族的觊觎。
所以在汴京能获得的享受,在临安也能获得,一样可以大兴土木,修建亭台楼阁;一样有美貌佳人,可以曲意逢迎;一样也有这群博学多才,好姿容好口才的耗子围在身边,用他们那并不高明的幻术继续给他创造一个绮丽而柔软的梦。
这一次,有了全年不结冰的长江天堑,金人的铁骑可是再也没办法惊醒皇帝的美梦了,他尽可以靠着这滔滔不休的江水,把梦做到死。
所以如果皇帝是个自私鬼,他应该南巡迁都啊,他干嘛不迁都呢?
官家轻轻打了个喷嚏,立刻有宦官在一旁小心问:“陛下可是觉着殿内的炭火旺了?弱了?”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着梁二五去拨弄那炭盆,忽然说:“你说,除你之外,更有何人忠心对我?”
这面皮白净的内官正在那专心将炭盆里的炭灰拨开点儿,听了这话就吓一跳,火钳差点摔下去。
“奴婢是个阉人,奴婢不懂朝堂上的大道理,只是奴婢还有一双眼睛,”他柔声说道,“陛下是天子,原该富有四海,享用不尽,自登极以来,却一日也不曾安享太平,日日夜夜为国事操劳,朝廷上的相公们看不见,天下的臣民难道也感受不到吗?若有哪个人不肯忠于陛下,奴婢看来,他必定是个狼心狗肺,爹不疼娘不爱,天打雷劈的坏种呢!”
这话里藏着些东西,官家听了,就勉强笑了一笑。
“朝堂上的相公们看不看得见,”他说,“都是小事。”
那谁是大事?梁二五没问下去,而是小心地将火盆里的炭拨好之后,直起身,将火钳交给一旁的小内官,自己过来悄悄地给官家捏捏肩膀。
“官家,今岁南方处处是喜报,”他说,“官家也别只看北边啊。”
这话终于令官家情绪好了一些,“什么样的喜报?”
喜报可多了,比如说这里丰收了,那里的盗匪被平定了,又有什么样的景色,什么样的夷人,哎呦呦南边那几座大城真是热闹,别看现在入冬了,可一点儿都不冷,有画家特特画了一副新画,雪落在溪流上,溪边一
(),???怨e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臣是甘心受了的,蒙殿下搭救,多活这数载已是福分,”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哽咽,“况且殿下照拂犬子,臣全家受恩太过,太过了……”
俗话说,后半句比较重要,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对上自己人,她就难得说了半句实话:
“九哥在京中,独自力挽狂澜,我岂有不急不痛的?只是时机不到,我不敢应下啊。”
“时机?”
“我原想着,若西军有信,我可以分兵出太行山,与河东守军共同合力,切断完颜粘罕后路的。”
她坚壁清野,完颜宗望除非冲车云梯投石器轮番上阵,否则是拿不下真定的。
金军也不可能没有攻城的准备。
但完颜宗望就是不来,那她就会有些猜测了。
比如攻城要用什么部队呢?
显见刚开始是要消耗一批仆从军,为首的就是辽地的汉儿和契丹人,这群人要在十不存一的攻城战中,顶着头顶呼啸而下的箭雨、滚石、沸水、金汁,艰难地往城墙上攀越。
超大型的攻城器械是宝贵的,那么多铁、那么多木料,太行山靠近城镇的部分都已经被过度砍伐成了光秃秃的山,就算工匠们会无限造攻城器出来,也没有无限的木头给他们。
所以最好的攻城器——比如那种能直接贴上城墙的云梯车——刚开始时甚至不一定会舍得拿出来,先用命贱的上去试试守军轻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为什么不用这招呢?
那可能就要问问灵鹿公主腰间的佩刀了。
人家公开声称要善待契丹人和辽人,而且是真心实意地优待战俘,那契丹人凭什么给你大金当炮灰呢?
你逼着大家伙儿去送死,你认真的?你不怕大家夜里哗变给你看?
这事就算完颜宗望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说这是灵鹿公主的坏心眼,你们别被她骗了,契丹人也会问他:既然你金一视同仁,那你为啥不用女真人去攻城呢?怎么女真人的头盖骨比我们更软些吗?
所以金军改攻城为围困,这就给了她一些操作余地,她给张孝纯送了信,还得等等看那边的回复才行。
“完颜粘罕一心南下,许多州县必定尚未陷落,就算已经陷落的城池,其中叛贼皆为蛇鼠两端之辈,若我大军南下,他们岂有不请降复归大宋的道理呢?”
她这样一边说,一边从尽忠手里拿过一份地图,准备展开给这几个心腹看一看,商量手里的士兵有多少是用来守真定的,又有多少是可以调动的,至于汴京——
她逼迫自己不去想它。
汴京,汴京。
一个声音对她说,汴京难救,她该舍弃时就要舍弃,她也只是个凡人,她为什么要将整个天下担负起来?只要她徐徐图之,不要急,不要太过心急呀……
那像是曹溶的声音,柔和得像水,潺潺在她的心头流过。
另一个声音就尖利得多,像是德音族姬,更像是那个十二三岁的朝真帝姬。
她说:你忘了啊!
你忘了你的梦,忘了你姊妹的痛苦与眼泪,你忘了在烈火中焚烧的王城,忘了被车轮碾过,还在轻轻抽搐的尸体——你这汴京的女儿!
她怵然而惊,忽然将那卷地图丢了出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地看向她。
门外忽然有人敲敲门。
“何人?”
“中山知府、兵马元帅陈遘,前来拜见长公主。”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忽然推开了一道她看不见的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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