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 8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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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应生端上来冰淇淋，安琪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顿时扑闪着欢喜的光芒。

她拿起勺子，却没马上开吃，而是看向薛槐，笑眯眯道：“叔叔，您请吃。”

小家伙乖巧有礼貌，显然被养得很好。

薛槐眸中含笑，点头柔声道：“好。”

安琪舀起一勺冰淇淋送入口中，香甜的滋味让她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

那笑眼与记忆中那道完美重合起来。

记忆里中的女孩便是这样，不笑时眼睛大又圆，笑起来便成了一道弯弯月牙。

眼下看到对面孩子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笑眼，偏偏轮廓又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薛槐的心越发柔软，连带着眼睛都忍不住开始泛酸。

安琪埋头专心致志吃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他，咦了一声：“叔叔，您怎么不吃？”

薛槐轻笑：“嗯，我吃。”

说着舀起一勺冰淇淋送入口中。

安琪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笑眯眯问：“好吃吗？”

薛槐点头：“好吃。”

安琪一双眼睛又笑成月牙：“我也觉得好吃。”

说着又继续专心致志享受手中冰淇淋。

而薛槐的视线，没舍得离开她一丝半点。

他从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过了须臾，他状似随口问：“安琪，你妈妈平时陪你多吗？”

安琪歪着脑袋看向他：“多啊，妈咪不上班的时候，都会陪着我。每天睡觉前都会给我讲故事，我的妈咪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咪。”顿了下，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等妈咪有空，我介绍你和她认识。”

薛槐轻笑：“好啊，谢谢安琪。”

安琪道：“我太喜欢喜欢妈咪了，叔叔你认识她，肯定也会喜欢的。”

薛槐微微一愣，笑道：“嗯。”

他只觉得一颗心软得能掐出水来，只可惜时间过得太过，两人的冰淇淋很快见了底。

安琪吃完手中冰淇淋，用小舌头舔了舔勺子，然后整整齐齐将碗勺摆放好，见薛槐也吃得差不多，笑道：“叔叔，今天请您吃冰淇淋，是感谢您上回救了安琪。”

薛槐笑道：“那是叔叔应该做的，安琪不用跟叔叔客气。”

安琪笑着点头，又转头看了眼窗外面色有些焦灼的赵妈妈，虽然她很喜欢叔叔，但妈咪交代过，若是跟赵妈妈出门，不能离开赵妈妈，不能给赵妈妈添麻烦，便道：“那我们走吧，赵妈妈在外面等急了。”

说着又伸出小手唤来侍应生结账。

薛槐微微一愣，看着小家伙将一枚大洋递给侍应生，又拿过对方的找零，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勺子。

安琪从椅子上跳下来：“叔叔，我们走吧。”

“哦，好。”薛槐站起身，跟在小孩身后出门。

门外的赵妈妈立刻迎上来，笑容可掬道：“安琪小姐，冰淇淋好吃吗？”

安琪点头：“好吃。”

赵妈妈又对薛槐道：“先生，那我就带安琪小姐回去了。”

薛槐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安琪你每天下午都有空对吧？”

“嗯。”安琪笑眯眯点头。

薛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明天叔叔再打电话找你玩。”

安琪爽快道：“好呀。”

一旁的赵妈妈狐疑地看了看薛槐，干干一笑，拉着安琪走了。

而安琪一边走不忘一边回头，与薛槐挥手。

赵妈妈也没忍住瞥了眼犹站在店门口，目送安琪离开的男人。

一个大男人找小孩子玩，怎么看都不正常，这不由得让她有些忧心忡忡，但这人穿着打扮容貌气质，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绝不可能是人贩子。

无论如何，还是要与先生太太说清楚。

薛槐一动不动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穿过马路，越走越远，一直消失在那栋公寓楼门前，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这是自己的孩子。

他已经百分百肯定。

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原本已经枯萎的心，好像重逢甘露，又活了过来。

他长舒一口气，嘴角弯起一道弧度，施施然走向街边的汽车。

*

傍晚，攸宁回到家中，安琪照旧欢快地与她分享今天做了什么。

“妈咪，我请叔叔吃了冰淇淋。”

“什么叔叔？”攸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在颐和园救我的那个好人叔叔，我之前答应他请他吃冰淇淋的，但他后来一直没再给我打电话，今天才打来。”

攸宁面露错愕，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你是说薛叔叔？”

他都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薛槐怎么会忽然来找安琪？

安琪摸摸头：“他姓薛吗？哎呀，安琪忘记问了。”

赵妈妈走过来道：“那先生倒是生得一表人才，就是……”说到这里她略有些犹疑。

攸宁蹙眉问：“怎么了？”

赵妈妈道：“那先生说明天下午还来找安琪玩。太太，您说一个大男人，总找小孩子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安琪瘪瘪嘴有点不高兴地替薛槐辩解道：“叔叔说跟我一样，在北京城没有朋友，所以才找我玩。为什么大人就不能找小孩玩？妈咪爹地还天天和安琪玩呢！”

攸宁摸摸她的头顶，轻笑道：“赵妈妈别担心，那位薛先生我认识，他没有恶意的。”

“是吗？”赵妈妈这才松口气。

安琪睁大眼睛：“妈咪，你认识叔叔？我还说要介绍他和你认识呢。”

攸宁笑了笑：“明天我们学校有表演活动，安琪不是一直想看的吗？明天跟妈咪去学校，以后有机会再和叔叔去玩。”

安琪听到有表演，双眼一亮，继而又皱起小眉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叔叔了。”

“没关系的，你留个口信，等他打来电话，让赵妈妈转告给他就好。”

安琪点头：“好吧。”说着又认真对赵妈妈道，“明天要是叔叔打来电话，您就说我去妈咪学校看表演，不能与他一起玩了，以后再约。”

赵妈妈笑着点头：“好嘞。”

*

这个晚上，攸宁没能睡好，满脑子都是薛槐和安琪的事。

他不是已经离开京城回重庆了么？

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一个孩子，他找安琪，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已经猜到安琪身份。

因为安琪而留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父女间冥冥注定的牵绊。

到底是没能躲过。

*

翌日一早，攸宁便将安琪带去了学校。

她承认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今时不同往日，至少在这北京城里，薛槐能动用的能力，远超过自己。若是他真想将安琪抢走，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琪是个很容易开心的孩子，平日家里人少，没什么伙伴，到了学校，研究室的哥哥姐姐们争先恐后带她，小家伙别提多开心，也就暂时将薛槐抛之脑后。

攸宁又是忙工作，又是带孩子，一天下来身心俱疲，下班后，只想带安琪坐上黄包车，马上回到家中休息。

哪知刚刚走出校门，安琪忽然挣开她的手，一边朝前跑去，一边兴奋地大叫：“叔叔！”

攸宁抬头一看，那街边停着的一辆黑色雪佛兰小汽车旁，站着的不是薛槐还能是谁？

她脑仁突突猛跳了两下，赶紧迈步跟上去。

“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安琪跑到薛槐跟前停下，昂着小脑袋笑眯眯问道。

薛槐蹲下身，笑着柔声道：“我下午给安琪打电话，赵妈妈说安琪跟妈妈去学校了，叔叔正好路过学校，就想着能不能遇到安琪。”

安琪睁大眼睛，欢喜道：“那可真是太巧了，安琪一出门就看到了叔叔。”

“薛槐……”攸宁走上来嗫嚅着开口。

薛槐抬头看向她，眉头微微挑了下，没什么表情道：“原来安琪是你的女儿？那可真是巧。”

他语气云淡风轻，显然早已知晓。

安琪闻言，兴奋道：“叔叔，你和妈咪真的认识啊！”

薛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勾唇轻笑：“是啊，叔叔和你妈咪认识好久了呢。”

安琪好奇问：“认识多久了？”

薛槐道：“很久了，那时候还没有安琪呢。”

安琪睁大眼睛“哇哦”一声。

攸宁轻咳一声：“没想到上次在颐和园救了安琪的是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救的是安琪。”薛槐语气轻描淡写，说着又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攸宁下意识将安琪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拽住小家伙的手，由衷道：“谢谢你。”

而她这小动作自然落在了薛槐眼中，让他讥诮般扯了下唇角。

“孩子就是父母的命，我救了安琪也算是救了你和沈玉安的命，你就只打算说一句谢谢？”

攸宁愣了下道：“我会重金酬谢，回头我去银行开支票送到府上。”

薛槐冷笑：“你觉得我缺钱？”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表达自己的诚意。”

“我不觉得钱能代表诚意。”

攸宁一时噎住。

薛槐又淡声道：“想表达诚意，至少得先请人好好吃顿饭吧。”

攸宁忙不迭点头：“应该的，等我回去和安表哥商量，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去订酒楼。”

“就现在吧，我现在就挺方便。”说着，薛槐已经转身将后车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