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买家 第184章：一千七百岁的大宗

营地中。

争吵越发激烈，已然开始演变为对峙。

衣衫褴褛的老船家戴着个斗笠，双眼浑浊，但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这里，

便给人以一种极致的威慑感。

他冷漠开口：

“各教各派，让你们...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林渊站在城外荒山的断崖边缘，冷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漆黑如炭的玉符，其上纹路诡谲，隐隐有血丝般的红光在游走，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这便是“幽冥引”??传说中通往地下魔窟的钥匙，也是今日拍卖会上最神秘的压轴之物。起拍价便高达三百万灵石，最终被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匿名买家以五百二十万天价拍下。而那人，在成交后竟当众将玉符抛向空中，冷笑一声：“林家小儿，东西归你了。”

全场哗然。

林渊当时坐在角落，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自三年前家族覆灭那一夜起，他就隐姓埋名，藏身于边陲小城，靠着接一些黑市任务苟延残喘。他本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可如今看来，敌人早已盯上了他，只是迟迟未动而已。

玉符入手冰凉，却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恐怖气息，那是不属于人间的力量，古老、阴森、带着腐朽与死亡的味道。据说，持有此符者，可在子时开启地底封印，进入“九幽墟”，寻得上古魔尊遗留的“魂核”。

但代价是??每踏进一步，心神便会受魔气侵蚀一分。若意志不坚，不出百步，便成行尸走肉。

林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晚的画面：火光冲天，林家祠堂崩塌，父亲拼死将一枚青玉吊坠塞进他手中，嘶吼着：“快走！别回头！”母亲倒在血泊中，手里还紧紧攥着他幼时常玩的木剑……那一夜，整个林家三百七十二口，无一幸免。

凶手是谁？

没人知道。只知道那一夜，天空裂开一道紫黑色的缝隙，有低语从虚空中传来，随后便是滔天魔焰席卷而来。

而今，这条线索终于再次浮现。

林渊睁开眼，眸光如刀。他不能退，也不敢退。他必须进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朱砂罗盘，轻轻放在地上。罗盘指针剧烈震颤，最终指向东南方??那里正是九幽墟入口所在的方向。

子时将至。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渊猛地转身，右手已按在腰间短刃之上。月光下，一道纤细身影缓缓走来，披着灰白色斗篷，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之中。

“是你？”林渊声音低沉，“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停下脚步，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清丽却苍白的脸庞。眉心一点朱砂痣，宛如雪中红梅。

“我说过，我会找到你。”苏婉儿轻声道，嗓音如风铃摇曳，“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

林渊瞳孔微缩。“你不该来。”

“我知道你在查林家灭门案。”她向前一步，“我也知道，你打算独自闯九幽墟。但你忘了??那一夜，我也是目击者之一。”

林渊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那晚我在林府做客。”苏婉儿眼神恍惚，“我躲在假山后面，亲眼看见……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影，披着黑袍，背后生着六只骨翼，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他抬手之间，整座府邸就被紫色火焰吞噬。”

林渊呼吸急促起来。“你为何从未提起过？”

“因为我失去了那段记忆。”苏婉儿苦笑，“直到三个月前，我在梦中反复看到那个画面，才一点点拼凑出来。而且……”她顿了顿，“我体内有一道封印，是我师父临终前下的。他说，若我靠近‘幽冥引’，封印就会松动。”

林渊盯着她许久，终于缓缓点头。“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心跳加快，耳朵里有低语声。”她抬起手，指尖微微发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林渊神色凝重。他知道，这意味着她可能与九幽墟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这种联系，或许是机遇，也可能是致命陷阱。

“你回去。”他说，“这里太危险。”

“我不走。”苏婉儿倔强地抬头，“当年我没能力救你们，现在我不能再袖手旁观。况且……”她目光柔软下来，“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林渊心头一颤。

他还记得小时候，苏婉儿常偷偷溜进林家花园，爬上那棵老槐树，摘下一串串白花扔给他。“林渊，你看，像不像雪花？”她笑着喊，“等我们长大了，一起去北境看真正的雪吧！”

那时的他们，还不懂什么叫命运弄人。

如今，故人重逢，却是站在通往地狱的门前。

远处钟声响起，共十二响。

子时到了。

天地骤然安静。

林渊握紧幽冥引，只见玉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地面开始龟裂，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缓缓张开，如同巨兽之口。腥臭的黑雾从中涌出，夹杂着哀嚎与哭泣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准备好了吗？”林渊问。

苏婉儿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铃，轻轻一摇，清音荡开，驱散了些许邪气。

两人并肩而立，纵身跃入深渊。

下坠的过程仿佛没有尽头。

四周尽是翻滚的黑雾，偶尔闪过扭曲的人脸，伸出枯爪试图抓他们。林渊运转体内灵力，在周身形成一层淡金色护罩，勉强抵御侵蚀。苏婉儿则不断摇动银铃，铃声化作涟漪，将靠近的怨灵震碎。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到实地。

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残垣断壁间矗立着无数石碑，碑文皆为古魔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远处，一座巨大的青铜殿宇悬浮半空，由九根缠绕锁链的石柱支撑，殿顶镶嵌着一颗幽绿色的宝石，光芒忽明忽暗。

“那就是九幽殿。”苏婉儿低语，“魂核就在里面。”

林渊环顾四周，发现地上布满骸骨，大多呈跪拜姿态，似乎死前在朝拜什么。更诡异的是，所有尸体的眼睛都睁着，瞳孔中映着同一个画面??一个模糊的身影盘坐于大殿中央，双手结印，周身环绕九条黑龙。

“那是……魔尊残魂？”林渊喃喃。

“不。”苏婉儿摇头，“那是封印者。”

林渊一怔。

“九幽墟并非魔尊墓地，而是囚牢。”她解释道，“上古时期，一位逆天修士妄图夺取魂核成就永生，结果反被魔气吞噬，沦为半魔。诸宗联手将其镇压于此，并以九幽殿为核心，布下‘九极锁魂阵’。魂核其实是镇压之力的核心，一旦被人取走，封印就会崩溃。”

林渊脸色骤变。“也就是说，谁想拿魂核，谁就是想释放那个怪物？”

“没错。”苏婉儿盯着他，“所以你真的还要继续吗？”

林渊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魂核。”

“那是为了什么？”

“线索。”他目光坚定，“当年灭我林家之人，必然与此地有关。我感应得到，父亲留给我的青玉吊坠，正对着某个方向共鸣。”

他说着，取出那枚温润的玉石。此刻它正泛起淡淡青光，指向废墟深处一座倒塌的祭坛。

两人小心翼翼前行，沿途不断遭遇幻象袭击。有时是林渊童年嬉戏的场景，有时是苏婉儿倒在血泊中的模样，甚至还有林家先祖跪地求饶的画面。每一次，他们都靠彼此呼唤才得以挣脱。

抵达祭坛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祭坛中央插着一把断裂的长剑，剑身锈迹斑斑，却仍透出凛冽杀意。林渊伸手握住剑柄，刹那间，一股庞大记忆涌入脑海??

火焰漫天，父亲持剑迎敌，对面站着一名黑袍男子，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两人激战数百回合，最终父亲不敌，被一掌贯穿胸膛。临死前，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在剑上，低吼：“以我血脉为引，封印重启！”

画面戛然而止。

林渊踉跄后退，嘴角溢出血丝。苏婉儿急忙扶住他。“你看到了什么？”

“我爹……他没死。”林渊喘息道，“他在最后一刻启动了某种秘术，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这把剑中。他还活着，至少……一部分还活着。”

苏婉儿震惊。“可这怎么可能？心脏都被洞穿了……”

“修真界有些禁忌之法，可以舍弃肉身，寄魂于器。”林渊抚摸断剑，“而且我明白了，当年那场屠杀，并非单纯灭门。他们是来找一样东西??‘青冥钥’，也就是我脖子上的吊坠。”

“青冥钥？”苏婉儿皱眉。

“传说它是开启‘天外天’的钥匙。”林渊沉声道，“而天外天，据说是上古仙庭遗迹所在。谁能掌握它，谁就能获得超越凡俗的力量。”

苏婉儿倒吸一口冷气。“难怪他们会赶尽杀绝……但这和九幽墟又有什么关系？”

林渊望向远处悬浮的大殿，眼中闪过寒芒。“因为真正的青冥钥，并不在这里。这里的吊坠，只是一个信标。它指引的方向，正是九幽殿深处??那个被封印者的王座之下。”

就在此时，地面猛然震动。

九幽殿顶部的绿宝石骤然亮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彻天地：

“又有蝼蚁闯入？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祭坛四周。

为首者身穿玄色长袍，头戴金冠，面容俊美却毫无表情，双眼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身后两名随从皆蒙面持戟，气息阴冷如鬼。

“林家余孽。”那人淡淡开口，“交出幽冥引和青冥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林渊眯起眼。“你是谁？”

“幽冥殿左使，刑无赦。”对方冷笑，“奉主上之命，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林渊怒极反笑，“你们屠我全家，毁我根基，还敢说什么清理门户？！”

刑无赦漠然道：“林家先祖曾背叛盟约，私藏青冥钥，罪该万死。你们不过是偿还宿债罢了。”

“放屁！”林渊厉喝，“我祖父一生忠义，何曾背叛？你们分明是觊觎神器，栽赃陷害！”

“是非对错，由胜者书写。”刑无赦缓缓抬手，“杀了他们。”

两名蒙面人瞬间出手，双戟交叉劈下，带起腥风血雨。

林渊拔出断剑格挡，火星四溅。苏婉儿摇动银铃，音波震荡，逼退一人。但对方实力远超预期，每一击都蕴含化神期修为，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

激战中，林渊瞥见刑无赦悄然退至祭坛边缘，手中结印，竟欲召唤某种禁术。

不行！必须阻止他！

林渊咬牙，猛然割破手腕，将鲜血洒在断剑之上。刹那间，剑身青光暴涨，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孽障……终于等到你了。”

是父亲！

“爹！”林渊热泪盈眶。

“听好了。”那声音虚弱却坚定，“用我的残魂激活‘逆脉斩’，只能施展一次，足以重伤敌人……但代价是，你会经脉尽碎，终生无法修行。”

“我不在乎！”林渊嘶吼，“只要能报仇！”

“不！”苏婉儿尖叫，“林渊，不要！”

可他已经冲了出去。

剑光如虹，撕裂黑夜。

刑无赦刚完成施法，便察觉不对，仓促回防。然而那道青色剑芒太快，直接穿透其护体灵罡，斩在其右臂之上。轰然巨响中，整条手臂炸成血雾！

“啊??！”刑无赦惨叫，身形暴退。

其余两名蒙面人也被余波震飞，口吐鲜血。

林渊落地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全身经脉如被万千钢针穿刺，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他再也无法凝聚一丝灵力。

“林渊！”苏婉儿扑过来抱住他。

“咳……值得。”他嘴角带血，笑了。

刑无赦捂着断臂，眼中首次浮现恐惧。“不可能……这招早就失传了……你是怎么学会的？”

“因为我姓林。”林渊冷冷道，“这一剑，是我林家历代先祖用性命传承的复仇之刃。”

刑无赦咬牙切齿：“你以为这就完了？主人很快就会降临。届时，不只是你，整个大陆都将匍匐在他脚下！”

说罢，他捏碎一枚符?，带着两名手下消失在黑雾中。

危机暂解。

苏婉儿颤抖着手为林渊包扎。“你傻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答应过娘亲……要替爹讨回公道。”林渊虚弱地说，“而且……我还不能死。真相还没揭开，仇人还没伏诛。”

苏婉儿泪如雨下。“那你以后怎么办？经脉尽碎，连走路都困难……”

林渊望向九幽殿，目光依旧炽烈。“既然青冥钥指向那里，我们就去那里。哪怕爬，我也要爬进去。”

苏婉儿怔住。

良久，她轻轻点头。“好，我背你。”

她蹲下身，让他趴在背上。银铃挂在腰间，叮当作响。

废墟之上，一男一女缓缓前行，背影渺小却倔强。

而在九幽殿最深处，那颗幽绿色宝石忽然闪烁了一下，仿佛有谁，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