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云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他叹息:“我死得太早,未曾兑现诺言照顾你一辈子。”
云烟一时无言。他原是为救她而死。如今反因自己早逝而对她抱愧。
她忽然想起那座雪人。她随手堆就,随手赠他。他却以珍稀寒冰,一年年将雪人保存了整整十年。
真是个傻子。他是凶煞冷酷的战神,同时也是个傻子。
“不必说对不起。”云烟道,“澹擎苍……玄苍,在大昭朝时,我答允嫁你那一刻,便同你说过,我对你的喜欢,并非你想要的那种。”
她对他的喜欢,不过是爱赏一朵花,可有可无。绝非他渴求的那种,爱。
玄苍:“现在也是?”
云烟:“仍然如此。”
他反倒似松了口气:“只要你对我有些许喜欢便好。只要容我留在你身边便好。”
堂堂天庭战神,何至于此。他本不该如此卑微。云烟睫毛缓缓一眨:“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颔首。
“行了,蟹快吃罢,我有事,先走了。”她起身,却被他拉住胳膊。她回眸:“你还有事?”
玄苍:“你去何处,我同你去。”
云烟拒却:“不必跟来。”
他声音低了些:“请带上我罢。”
云烟想起来,他这人是极黏人的。昔在大昭朝,他上朝也要携她同往,出恭亦恨不能相随,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她黏在一处,永不分离。
一个凶煞凛冽的人,怎会如此黏人?她叹口气,并不心软:“说了不必跟来。”
玄苍唇线绷得笔直,终是松了手。
“走了。”她一挥袖,瞬息消失于殿内。
彼时,魔域。从前魔域总是阴森怖人,自二十年前,重斐即位魔尊,一切皆改换。
整个魔域变得张扬绮丽,珠光璀璨,奢华盛极,一派光明绚烂的梦幻气象。教人见了,不觉是骇人魔域,倒似华美仙境。
魔尊重斐,喜欢极致的,张扬的,璀璨的美丽。故而,整个魔域都变成了现在这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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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魔宫膳房内,重斐正立于锅前。
他身着一袭繁复华丽的袍子,卷曲金发似镀日光,漾起细碎光晕,每缕发丝皆泛光芒。
白皙面庞上,一双蓝眸如蓝色宝石,璀璨惊人。这双漂亮的蓝眼睛,正盯着锅里的菜。
魔侍将漏勺递上来,重斐:“多谢。”
魔侍心口怦怦跳。他们尊贵的魔尊,连对卑末魔侍亦谦和有礼,一贯优雅君子,风度翩翩,仪态周全,举手投足间尽是良好教养与高贵气质。
魔侍悄步退至一侧,静观尊上修习厨艺。
尊上本不喜庖厨。自得知天女嗜美食,便始练厨艺。
尊上曾言,欲抓女子心,先抓其胃。况天女好食,更当如此。故尊上日复一日,修习不辍。
前些时日,尊上投胎别界归来,开始烹一种名“月亮粑粑”之物。
尊上说,天女在那个界,嗜食此物。
此刻,尊上正轻执漏勺,推动油锅中月亮粑粑。
忽有随侍入内,低声禀报。重斐闻之勾唇:“看来,又该往鬼域一行了。”
鬼域。血月悬空,猩红光芒流淌入血河。血河蜿蜒,浓稠浆液翻涌血腥之气。
血河两岸,丛生诡艳红花,瓣如凝血,蕊心滴落暗红浆液,摇曳间播撒死亡芬芳于阴风中。
重斐立于鬼域上空,繁复华袍迎风翩然。他望着前方的鬼王冥洛。
冥洛身披红袍,领口松垮随性,碎乱卷发如焰披散脑后,随风浮动。
他睨着重斐,目中是狷狂无物,语带刻薄恶毒:“长不大的小杂种,又来寻死?”
重斐乃人魔混血,因之身体长不大,只有八岁孩子的体型。冥洛常以此相讥。
冥洛看不起重斐。冥洛原亦是魔族,因弑亲而亡,怨气浓重,化为鬼域霸主。
他看不起重斐,纯粹因为重斐是人魔混血的杂种,不及他纯血魔族出身。虽他自己已非魔族,已成鬼族。
听冥洛叫自己长不大的小杂种,重斐脸上带着微笑。
他似精致瓷娃娃,笑时分外可爱:“比之爹娘不爱的可怜虫,本尊实在幸福得多。”
这一句,直刺冥洛痛处。
冥洛原是上一届魔尊第九子,父母独偏兄长,并不爱他。为求关注,他竭力表现,却终不得父母青眼。
既然正向表现不行,那就负向表现。他变得极端恶劣,叛逆乖张,试图引父母注目,然仍不得重视。
他可怜到,明明并不爱甜甜圈,却因为母亲经常给兄长做甜甜圈,不给自己做,而给自己心理暗示,暗示自己也喜欢吃甜甜圈。
他疯狂地迷恋上吃甜甜圈,却从来没吃到过母后给她做的甜甜圈。
“真是可怜啊。”重斐语气里带着怜悯,“哎,你爹娘不爱你,云烟也不爱你,甚至在那个世界,她毫不犹豫杀了你。你竟还想修仙道上天?你就算是上了天,她恐怕也同样会厌恶你厌地杀了你呢。”
说到这里,重斐唇边的笑更灿烂,笑容也愈发可爱:“不似本尊,本尊与她在那个世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与本尊情谊甚笃。”
冥洛被彻底激怒:“你找死!”
冥洛之怒如鬼域血月,迸发血红光芒。周身鬼气暴涨,化作无数狰狞力量,铺天盖地扑向重斐!
磅礴之力撕裂空间,所过之处吞光噬影,似欲将重斐连同其周身华光拖入永暗深渊。
重斐湛蓝眼中笑意未减,面对毁天灭地之攻势,只优雅抬手。
刹那,极致张扬、与他衣袍同般华丽的魔力汹涌而出,化作无数宝石光泽的锋锐长剑,精准迎向冥洛。
“轰!!!”
两股撼动天地之力悍然对撞!
巨响震彻鬼域,血河倒流,大地崩裂深渊,两岸诡艳血花瞬化齑粉。
冥洛撕裂罡风,利刃直取重斐心口,眼中尽是疯狂毁灭的**。
重斐翩然后撤,金发于狂暴气流中飞扬,手中凝出一柄光华盛极的长剑。
“锵!”
金铁交鸣刺耳,火花四溅,二人身影空中疾闪,快至残影,力波四扩,远山平地为墟,大地塌陷又隆起。
冥洛越战越狂,招式狠辣狂暴,尽是至对方于死地的杀招。嘶吼间卷发如焰:“你这杂种之力,也配与本座相争!”
重斐从容依旧,剑招华美精准。他含笑应道:“杂种?至少本尊血脉父母皆认本座,而非视本尊如无物,可怜虫。”
“噗嗤!”
一声闷响。冥洛的刀,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鬼气,突破重斐周身魔力,直捅入其腹中。
血液涌出,浸透重斐华袍,鲜艳的色泽沉异,带着魔尊强大的气息滴落,瞬间腐蚀下方焦土。
冥洛凑近,声嘶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