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校园里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还亮着。江年和张柠枝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步不紧不慢,像是故意把这段路拉得很长很长。风从操场那边吹来,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气息,撩动她耳边的碎发,偶尔扫过他的脸颊。
“你刚才……是不是心跳特别快?”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江年侧头看她一眼,嘴角微扬:“被你发现了?”
“废话。”她哼了一声,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我都听见了,咚咚咚的,跟打鼓似的。”
“那你要不要听听现在?”他停下脚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按在自己左胸位置。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僵住,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你??!”
“听到了吗?”他没松手,声音低哑,“它只为你跳这么快。”
她猛地抽回手,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下一秒,他已经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轻轻嗅了一口洗发水的清香。
“别闹了……被人看见……”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有真正用力。
“那就别动。”他说,“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终于安静下来,指尖悄悄攥住了他校服的衣角。
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喊声:“还不回寝?要关门了!”
两人这才分开,彼此对视一眼,又同时笑了。她低头理了理裙摆,故作镇定道:“明天早自习,别迟到。”
“嗯。”他点头,“我等你交作业。”
“谁要你等!”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跑了两步,忽然回头,“江年!”
“嗯?”
“戒指……是真的买给你的。”她红着脸说,“我妈说,不能空口许诺,得有点信物。”
“我知道。”他望着她,眼里盛满星光,“所以我才提前戴上。”
她抿嘴一笑,飞快地转过身,消失在楼梯拐角。
江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手机震动,才回神掏出一看。
【张柠枝】:笨蛋,手链落你桌上了,记得带回来。
【江年】:哪条?
【张柠枝】:粉色编织的,我自己编的!!
【江年】:哦,那个啊,我以为是垃圾,差点扔了。
【张柠枝】:江!!年!!!
【江年】:骗你的,好好戴着呢,睡觉都舍不得摘。
消息发出去三分钟,对方头像再也没有亮起。
他笑着收起手机,沿着小路往男生宿舍走去。路过公告栏时,脚步一顿??那里贴着一张崭新的通知:《关于开展高三毕业季“时光信箱”活动的通知》。
活动内容是让学生写一封信给一年后的自己,由学校统一保管,次年此时开启。
他盯着看了许久,最终掏出笔,在心里默默起草了一封信。
*亲爱的江年:*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熬过了高考,挺过了所有流言蜚语、误解与阻拦。那么,请先对自己说一声??辛苦了。*
*你还记得2024年5月31日这一天吗?那天你抱着张柠枝站在教学楼下,月亮很圆,风很温柔。你答应她,一定要考上清北,让她妈心服口服地给你戴上戒指。*
*你现在做到了吗?*
*如果做到了,别骄傲。她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你,必须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如果没做到……也没关系。人生不是只有一次机会。只要她还在你身边,你就永远有重来的勇气。*
*记住,你曾是个没人看好、父母离异、背负偏见的普通少年。可你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赢了。*
他折好信纸,塞进信封,写下日期与姓名,第二天便投进了年级组设立的收集箱。
日子一天天推进,六月初的阳光越来越烈。教室里的倒计时牌翻到“7”,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感。
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公布后,班主任开了个简短班会。
“这次考试,是对你们心理素质的最大考验。”她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有些人发挥失常,没关系;有些人超常发挥,也别得意。真正的战场,还在七天后。”
她说完,点了几个名字去办公室谈话,其中就有江年。
走廊尽头,办公室门虚掩着。江年敲了敲,推门而入。
班主任正在整理文件,抬头看他一眼,示意坐下。
“最近状态怎么样?”她问。
“还可以。”他答得平静。
“我看你模考成绩稳中有升,但语文作文偏低。”她翻开试卷,“立意不错,但表达太克制,像是藏着什么情绪。”
江年沉默片刻:“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写进考场。”
“高考作文,从来不只是考文笔。”她看着他,“更是考一个人的眼界、格局和真心。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大胆写出来。阅卷老师也是人,他们能读懂真诚。”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件事。”她顿了顿,“张柠枝妈妈昨天给我打了电话。”
江年一怔。
“她说……谢谢你那天晚上的话。她说你是第一个敢当面告诉她‘我喜欢你女儿’的男生,也是第一个让她觉得‘或许可以放心托付’的年轻人。”
江年喉头微动,没说话。
“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班主任微笑,“??别让我们家柠枝等太久。”
他眼眶忽然发热,低下头,轻声道:“不会的。”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正烈。他站在台阶上,仰头望天,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最后的冲刺,开始了。
当晚,他在书桌前坐到凌晨两点,反复修改语文作文模板。最终定稿的题目是《裂缝中的光》。
*我们总以为,完整的家庭才是幸福的标配。可我渐渐明白,真正的完整,来自于内心的坚定。*
*我的父母离婚了,但他们教会我最重要的一课:爱不是捆绑,而是成全。*
*有人问我,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坦然?因为我身后站着一个愿意陪我对抗全世界的女孩。她不怕风雨,也不怕流言,她只是坚定地相信??我会赢。*
*这个世界也许不公平,但它从不拒绝努力的人。只要你不认输,光,总会照进来。*
*而我,正站在裂缝中,迎着光前行。*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他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窗边。
夜风拂面,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星辰落地。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一张照片??那是上周拍的,张柠枝坐在图书馆窗边看书,阳光洒在她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他给她发了条消息:
【今晚睡不着,一直在想你。】
过了很久,回复才来。
【我也是。】
【江年。】
【你说,如果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校园里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久,一字一句地回:
【不止牵手。】
【我想带你吃遍学校后街的小吃,陪你熬夜复习,替你占座,帮你赶走所有烦心事。】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江年的女朋友,是我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
【所以,等我。】
这一次,她几乎立刻回了。
【嗯。我等你。】
第二天清晨,天空飘起细雨。
早自习铃响前,江年撑伞走到教学楼门口,果然看见张柠枝站在屋檐下,头发微湿。
“怎么不带伞?”他皱眉,把伞倾向她。
“忘了。”她笑了笑,“倒是你,每天都准时出现,烦不烦?”
“烦啊。”他低声说,“可我不来,你会淋雨。”
她抬头看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奖励你。”她迅速退开,耳尖通红,“今天开始,我也可以主动一点。”
江年愣在原地,心跳如雷。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陈芸芸撞见,她当场惊叫:“哇!!!!!年度大戏上演了!!!”
整个走廊瞬间炸开锅。
王雨禾从教室探出头:“我看到了什么?江年脸红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蔡晓青激动得直拍桌子:“快拍照!历史性一刻!”
江年无奈扶额,却始终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张柠枝则干脆挽住他的手臂,昂首挺胸走进教室,仿佛在宣告:这个人,是我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主任突然宣布:“今天下午,全校组织观看励志影片《无畏青春》,地点在礼堂,请各班有序入场。”
学生们欢呼雀跃,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去看电影放松。
唯有江年眉头微蹙。
他记得这部电影??三年前上映时他曾看过,片尾彩蛋是一段真实高中生宣誓视频,其中有句台词是:“我要为爱的人拿下清北!”
那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流泪。
他看向旁边的张柠枝,发现她也在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却都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下午两点,礼堂灯光渐暗,银幕亮起。
两个小时的影片缓缓流淌,笑声与泪水交织。当那句熟悉的誓言响起时,全场沸腾。
江年悄悄握住张柠枝的手。
她反手回握,十指紧扣。
电影结束后,人群陆续散去。他们落在最后,慢慢走出礼堂。
夕阳西下,天空染成橘红色。
“江年。”她忽然停下。
“嗯?”
“我们去天台吧。”她认真地说,“我想看看这个校园的最后一眼。”
他点头:“好。”
教学楼顶层,风很大。他们靠着栏杆站在一起,俯瞰整个校园。
篮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球,食堂门口排着长队,林荫道上有情侣牵手走过,公告栏前挤满了看录取信息的学生……
这一切,再过七天,就将变成回忆。
“你会想念这里吗?”她问。
“会。”他说,“但我更期待未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咬了咬唇,“如果我们没能考上同一座城市呢?”
江年转头看她,眼神坚定:“那就每周见面。我坐高铁去找你,哪怕只待一个小时,我也要去。”
“万一……课程太忙呢?”
“那就每天视频,每晚说晚安。我会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要是……你遇到别人呢?”
“不可能。”他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张柠枝,我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让你正眼看我,你以为我会轻易放手?”
她眼眶微红:“那你发誓。”
“我发誓。”他抬起左手,露出那枚戒指,“以这枚戒指为证,此生非你不可。”
她终于笑了,扑进他怀里,闷声道:“傻瓜……我也发誓,只做你一个人的女朋友。”
他们在天台待到暮色四合,直到宿管打电话催归寝才依依不舍地下楼。
分别前,她在楼梯口拉住他:“江年。”
“怎么了?”
“你记得我说过的补偿吗?”
他一愣:“那次薯片的事?”
“不是。”她摇头,脸上泛起一丝羞涩,“是……那天晚上,你救了我之后,我一直没好好谢谢你。”
江年心头一跳:“你想怎么谢?”
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却让他大脑空白。
“这是……提前的庆祝。”她退后一步,转身就跑,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等你考上清北,还有更大的奖励。”
江年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良久,他摸了摸嘴唇,低声自语:“原来……这就是补偿。”
六月六日,高考前一天。
全市考点布置完毕,警戒线拉起,横幅高挂。南江中学作为主考场之一,门口已围满送考家长。
江年独自来到学校,按照规定提前熟悉考场座位。
他走进高三(8)班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三排中间,靠窗。
阳光正好落在桌面上,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
他坐下,翻开桌面,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他自己刻下的两个小字:**必胜**。
那是三个月前,他偷偷刻下的。
他伸手抚过那两个字,低声说:“我来了。”
走出教室时,班主任在门口等他。
“紧张吗?”她问。
“有一点。”他坦然承认,“但更多的是期待。”
“很好。”她拍拍他肩膀,“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知道。
他的背后,有母亲含辛茹苦的支持,有朋友默默陪伴的鼓励,更有那个女孩坚定不移的信任。
回到家,他整理好准考证、身份证、文具袋,一一摆放在床头。
睡前,他打开手机,给张柠枝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明天见。我会带着答案,走向你。】
她很快回复:
【我在终点等你。】
那一夜,他睡得很沉,梦里没有焦虑,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灿烂的光。
六月七日,清晨六点。
天刚蒙蒙亮,江年穿上整洁的校服,系好领带,背上书包出门。
楼下,母亲早已准备好早餐。
“吃点东西再走。”她声音温柔。
他坐下,默默吃完一碗粥、一个鸡蛋、半片面包。
“妈。”他放下筷子,“谢谢你。”
母亲一怔,随即红了眼眶:“说什么傻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是抱怨过去。”他抬头看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为你骄傲。因为你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勇气。”
母亲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
七点整,他走出家门,阳光正好。
街道上已有不少考生和家长往来。他步行前往考场,途中经过南江湾小区。
远远地,他看见张柠枝站在小区门口,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明媚如光。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送考啊。”她把花递给他,“向日葵,寓意‘一举夺魁’。”
他接过花,低声说:“谢谢你。”
“别谢我。”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他脸颊,“这是你应得的。”
周围考生和家长纷纷侧目,有人小声惊叹:“哇,这对小情侣真甜!”
江年却只看着她一人。
“张柠枝。”他忽然认真道。
“嗯?”
“等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抱你。”
她笑了,眼角泛光:“好,我等着。”
八点二十分,他步入考场大楼。
安检、验证、入场。
当他坐在座位上,环顾四周,心跳平稳如常。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他拿起笔,在答题卡上写下姓名、准考证号,最后一笔落下时,嘴角微微扬起。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因父母离异而自卑的少年。
他是江年,是逆袭者,是追光的人。
他知道,这一战,他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