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侠 第十章 幽兰静室诉前尘

第十章幽兰静室诉前尘(第1/2页)

琴音袅袅，大船在王语嫣那句似是而非的回答后，悄然停歇。

舱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窗外，江雾愈发浓重，将楼船紧紧包裹，仿佛已与世界隔绝。

乔峰胸膛起伏，杏子林的旧伤被王语嫣的话语再次揭开，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他虎目中的痛苦与愤怒如岩浆般翻涌，却又被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下。他看向王语嫣，声音低沉而沙哑：“王姑娘，关于杏子林之事，你还知道什么？”

王语嫣迎着他迫人的目光，轻轻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歉意：“乔帮主，语嫣当时虽在场，但坠入山海界后都已遗忘无几，只剩零星记忆。现在所知，仅限于后来的江湖风传，虚实难辨。方才提及，只因觉得此事或与神魔教有关，或许对帮主重要，故而冒昧直言。更深的内情，语嫣确实不知。”

她语气诚恳，不似作伪。

乔峰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厉色渐渐化为深沉的悲凉。他不再追问，只是周身那股寂寥萧索之意，愈发浓重。

韦小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气氛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忍不住插嘴道：“那个……王姑娘，你刚才说神魔教在找什么‘天外异客’？还穿得奇怪？你看我这位徒弟……”他指了指许小剑，“他是不是有些奇怪？会不会很抢手？”

许小剑：“……”

王语嫣目光再次落在许小剑身上，仔细打量着他头巾之下的短发，微微颔首：“这位许公子的装扮，确实与世不同。若神魔教搜寻的真是此类人物，许公子确需万分小心。”

许小剑心中凛然，正色道：“多谢王姑娘提醒。”他犹豫了一下，终究忍不住问道：“王姑娘，方才那抚琴传讯、驱散诡异乐声的手法，精妙绝伦。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又为何会恰好在此江上？”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团。王语嫣的出现太过巧合，且她似乎知道很多内情。

王语嫣闻言，轻轻抚过琴身，眼神略显恍惚，顿时陷入了某种回忆。她沉默片刻，才轻声道：“语嫣并无师承。家中有些藏书，杂学旁收，略通音律罢了。至于为何在此……”

她抬眼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江雾，声音飘忽：“说来或许诸位不信。语嫣是循着一个梦境而来。”

“梦境？”许小剑一怔。

“是。”王语嫣颔首，“近日时常梦见大江迷雾，孤舟沉浮，有琴音指引，有英雄落难……梦境反复，清晰异常。心中不安，便乘家舟顺江而下，直至听到那惑人心神的诡异乐声，见到诸位落难江中，竟与梦中景象依稀重合。”

她的话语离奇，神情却十分坦然真诚，不似编造之言。

梦境指引？这理由未免太过玄乎。许小剑心中疑窦未消，但看王语嫣神色，又不似作伪。这山海界光怪陆离，或许真有冥冥之中的感应，莫非就是现代世界里的量子纠缠？

韦小宝听得张大嘴巴：“做梦？这……这也行？”他显然不信，却又不好直接反驳。

乔峰浓眉微蹙，并未表态，他更关心实在的威胁。

小龙女则依旧静坐，仿佛周遭对话皆与她无关，只在听到“梦境”二字时，长长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或许只是巧合吧。”王语嫣淡淡一笑，似乎也不愿在此话题上多言，转而道，“江雾深重，行船不易。诸位想必也累了，我已让人备下客房，不如先好生歇息。待雾散之后，再议前行之事，如何？”

她言辞恳切，安排周到，让人难以拒绝。

当下，便有侍女前来，引众人去往客房。

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清净。许小剑心中思绪纷乱，毫无睡意。王语嫣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那“雾锁重楼，月映西窗”的谜语依旧困扰着他，他总觉得，王语嫣似乎知道什么，却又不愿明言。

他推开房门，想到甲板上去透透气。

夜色已深，浓雾未散，反而更重。楼船如同航行在牛奶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唯有船上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勉强能照亮附近一小片区域，更添了几分诡异的静谧。

他凭栏而立，望着无尽的迷雾，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茫然感。这个世界太大，太陌生，危机四伏，他像一个闯入者，格格不入，前途未卜。

“许公子也睡不着吗？”一个温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许小剑回头，只见王语嫣不知何时也来到甲板，正站在不远处，怀中依旧抱着那张瑶琴。雾霭朦胧，灯影昏黄，映得她身影有些单薄，就像随时会融入雾中消散。

“王姑娘。”许小剑拱手一礼，“心中有些疑惑，难以安枕。”

王语嫣走近几步，与他并肩立于栏边，望向浓雾：“可是在想那‘天外异客’之事？或是……其他？”

许小剑心中一动，看向她侧脸：“确有此虑。此外，方才得一位朋友传话，语焉不详，令人费解，不知王姑娘可能解惑？”

“哦？何种话语？”王语嫣转眸看他，眼中似有微光闪烁。

许小剑沉吟片刻，决定试探一下，缓缓道：“雾锁重楼，月映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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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语嫣抚琴的手指微微一滞，沉默良久，才轻声道：“雾锁重楼，或许是指眼下这困局，迷雾重重，前路难辨。楼，可能是指我们所在的这艘船，也可能指代更复杂的局势。至于月映西窗……”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几乎融入雾气之中：“西窗，常指代思念、回忆或秘密之所。月映其上，或许是说，某些被尘封的往事或秘密，即将在某种契机下显露一二。”

她的解释，似乎与许小剑的猜测部分吻合，却又更加飘渺。

“那‘旧事莫追，前路小心’又当何解？”许小剑追问。

王语嫣微微摇头：“传话之人，当是善意提醒。旧事若涉及重大隐秘或痛苦，深究或许反招祸患。至于前路……神魔教势大，诸位已被盯上，自是危机四伏，需时时谨慎。”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却依然像是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许小剑看着她：“王姑娘似乎对许多事都了然于胸。”

王语嫣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语嫣不过是多读了几本杂书，多听了一些传闻，妄自揣测罢了，当不得真。很多时候，知道得多，并非幸事。”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无奈。

两人一时无言，只听江水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以及雾气流动的细微声响。

“许公子来自很远的地方吧？”王语嫣忽然问。

许小剑一怔，缓缓点头：“很远。”

“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王语嫣眼中露出真切的好奇，像一个被困深闺的少女渴望知晓外面的世界。

许小剑沉默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现代都市的繁华与冷漠，工作的压力，婚姻的失败，最终的坠落……以及那些早已习惯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遥远的便利与喧嚣。

“那里……很高，很吵，很快，也很累。”他斟酌着词语，试图描述一个她无法想象的世界，“人们都很匆忙，很少停下来看风景。有很多奇巧的工具，能让人飞上天空，能让人隔着千里通话见面，但也让人……越来越远。”

王语嫣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惊奇与迷惑：“飞上天空？千里传音？那真是……不可思议。听起来像神话一样。可是，既然有那么多神奇的工具，为何还会累？还会……远？”

许小剑苦笑：“工具能缩短距离，却拉不近人心。有时候，人越多，越热闹，心里反而越孤独。”

“孤独……”王语嫣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飘向远方迷雾，就像感同身受，“是啊，无论在哪里，人心总是最难测的。”

她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发出一个孤单的音符，融入夜雾。

“许公子似乎……心中也有放不下的旧事？”她忽然问，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许小剑心脏像是被轻轻刺了一下。那个世界的人和事，林薇的决绝，工作的失败，众叛亲离的凄凉……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本以为穿越后能暂时忘却，此刻却被一句温柔的询问轻易勾起。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水汽的空气，没有回答。

沉默，有时便是最好的回答。

王语嫣也没有再问，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陪伴着这份沉默。一种奇妙得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他们就像是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孤独灵魂，在这迷雾笼罩的江心楼船上，偶然相遇，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与周遭环境的疏离感。

不知过了多久，王语嫣轻声开口，似在自语：“有时觉得，人生便如这江上行舟，迷雾重重，不知来路，不见归途。只能凭一点微光，摸索前行。若能得一知己，并肩看一段风景，便是难得的幸事。”

许小剑心中微动，看向她。她却已抱起瑶琴，微微颔首：“夜已深，雾气寒凉，许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她转身，白衣身影缓缓融入船舱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许小剑独自留在栏杆边，回味着她的话语和刚才那片刻的宁静交流。这位王姑娘，看似柔弱，心思却细腻通透，身上笼罩着层层谜团，令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下方靠近水面的船舷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立刻警觉起来，凝神望去。

浓雾弥漫，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但那感觉绝不会错，似乎是一道模糊的黑影，紧贴着船身。

是那个逃走的船夫？还是神魔教的追踪者？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许小剑的心提了起来。这艘船，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正犹豫是否要出声示警或靠近查看，那道黑影却倏地一下消失不见。

只有江水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船体，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声响。

浓雾依旧，将一切秘密包裹得更加紧密。

这艘驶向未知的楼船，究竟隐藏着多少危险？王语嫣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许小剑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