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许新(第1/2页)
太麻烦?
这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了唐妙兴的心头!
他为了唐门的未来,不惜打破千年规矩,抛出“丹噬”和“门长”之位作为诱饵,搅动天下风云,甚至做好了承担巨大非议和风险的准备。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远超预期的继承人,对方却仅仅因为“太麻烦”这三个字,就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视若无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被轻视的羞辱感,瞬间涌上唐妙兴的心头!他枯瘦的手掌微微颤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危险而压抑,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眼睛,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林深身上!
“林深!”唐妙兴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你当唐门是什么?集市吗?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学了唐门不传之秘,就想一走了之?天下岂有这般便宜之事!”
洞窟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从唐妙兴身上弥漫开来,空气中那尚未完全散尽的毒炁似乎都开始重新凝聚!
然而,面对唐妙兴那足以让寻常异人肝胆俱裂的怒火和威压,林深依旧岿然不动。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色风衣的领口,仿佛那迫人的压力不过是清风拂面。
“哦?”林深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唐妙兴那几欲喷火的视线,眼神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带着一丝........玩味?
“唐门长,是想........强留?”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周身那隐而不发的雷霆之力,却让整个洞窟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一股丝毫不逊于唐妙兴、甚至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势,悄然升腾!
两股绝强的气势在洞窟内无声碰撞,仿佛连空间都要被撕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苍老、沙哑,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从山洞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呵呵........唐妙兴啊唐妙兴,几十年不见,你可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这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唐妙兴与林深之间那紧张的对峙气氛!
唐妙兴浑身剧震!那凝聚的气势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比刚才见到林深无视丹噬时更加震惊、甚至可以说是骇然的神色!
“谁?!!”他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哒........哒........哒........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噬窟最深处的阴影中传来。
在唐妙兴和林深的目光注视下,一道骨瘦嶙峋、佝偻着背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来人穿着一身破旧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唐门服饰,头发乱糟糟地如同鸟窝,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唯有一双眼睛,在乱发下闪烁着一种看透世情、带着几分讥诮与沧桑的精光。
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老鬼,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却让唐妙兴都感到心悸的晦涩气息!
看到此人的面容,唐妙兴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失声惊呼:
“是........是你?!许新师兄?!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不是早就........”
那突兀响起的苍老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唐妙兴心中激起千层浪涛。当他看清从噬窟深处黑暗中踱出的那道佝偻身影的面容时,饶是他身为唐门门长,心志坚毅如铁,此刻也如同见了鬼魅,脸上血色尽褪,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是……是你?!许新师兄?!”唐妙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不是早就……”
那被称为“许新”的老者,乱发下的眼睛瞥了唐妙兴一眼,那目光浑浊却锐利,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讥诮与沧桑。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沙哑笑声:
“呵呵……死了?唐妙兴,你以为我死了?”他缓缓摇头,动作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机关,“我没那么容易死。董昌那傻小子替我挡了劫,我这条烂命,倒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他抬起枯瘦如鸡爪的手,指了指这幽深冰冷的噬窟:“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这里。算了算,差不多……七十年光阴了。”
“七十年……”许新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淡漠,“面壁,思过,也算……赎罪了。”
“赎罪”二字,他说的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唐妙兴心上。唐妙兴脸色变幻,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关于当年的三十六贼,关于甲申之乱,关于唐门为此付出的代价……但千头万绪,最终只是化作了喉咙里一声艰涩的吞咽。
许新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眼神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林深,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林深周身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带着一丝暗紫邪异的细微电弧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异。
“小子,你不错。”许新沙哑地开口,语气竟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赏?“能把唐妙兴这老小子逼到这份上,还能让这‘丹噬’乖乖听话……有点意思。”
林深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依旧惜字如金。
许新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脸色铁青的唐妙兴,语气重新变得嘲讽起来:“唐妙兴啊唐妙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没胆子碰的东西,就想着找个替死鬼?把唐门千年基业、把这要命的担子,甩给一个外人,一个小辈?你这门长,当得可真是……‘出息’啊!”
这话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唐妙兴的脸上,将他最后一丝遮羞布也彻底撕碎!他枯瘦的身躯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羞愤与被戳穿心思的难堪!
“许新!你住口!”唐妙兴低吼一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你一个戴罪之身,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决定!我都是为了唐门!唐门需要改变!需要强大的力量引领!”
“为了唐门?”许新嗤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那点不甘心吧?不甘心唐门势微,不甘心自己始终无法触及那最高绝学,不甘心……一辈子活在某些人的阴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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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新的话,字字诛心,仿佛能看穿唐妙兴灵魂最深处的隐秘。
唐妙兴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地盯着许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许新说的,或许……正是他潜意识里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实。
对“丹噬”的执念,对强大力量的渴望,对振兴唐门的野望,以及对自身无法突破瓶颈的不甘……种种情绪交织,才让他行此险招。找林深这个“外人”,固然有看重其潜力的原因,但何尝没有一丝……找个“试验品”,或者万一失败也能保全唐门核心的算计?
此刻被许新这个“已死”的师兄,以如此尖锐的方式点破,唐妙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多年来维持的门长威严和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他猛地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林深,又看向洞口那象征着唐门至高权柄与禁忌的“噬窟”二字,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侥幸,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好!好!好!”唐妙兴仰天大笑三声,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自嘲,“许新!你说得对!是我唐妙兴无能!是我自己没胆量!”
他猛地踏前一步,枯瘦的手指指向那祭坛中心的蒲团,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疯狂:
“不就是‘丹噬’吗?不就是形神俱灭吗?!”
“这唐门的担子,既然我放不下!这‘丹噬’的奥秘,既然我舍不掉!”
“那今日,我便自己去取!自己去扛!”
他不再看许新,也不再看林深,目光死死锁定在那蒲团之上,仿佛那是他毕生追求的终点,也是他最终的归宿。
“门长!”许新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了解唐妙兴,知道此刻再劝已是无用。七十年的幽禁,他早已看透了太多,包括这宿命般的执念。
林深则依旧平静地看着,眼神淡漠,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唐妙兴的选择,在他意料之中。这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带有自毁倾向的决绝,他见过太多。
唐妙兴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这噬窟中积郁了千年的阴寒毒炁都吸入肺中。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青衫,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祭坛中心的蒲团。
他的脚步很稳,但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孤独。
走到蒲团前,他缓缓盘膝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他执掌唐门这些年来一贯的姿态。
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印于丹田之前。
无需许新或林深动手,当他坐定的刹那,洞壁之上,那无数暗紫色的诡异符文再次亮起!比之前林深修炼时更加汹涌、更加狂暴的毒炁,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瞬间将唐妙兴的身影彻底吞没!
“呃——!”
即便以唐妙兴的修为和心志,在如此恐怖的毒炁冲击下,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交错,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周身护体炁芒明灭不定,显然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一次的“万毒噬魂阵”,似乎因为唐妙兴本身深厚的唐门功力与“丹噬”本源的同质性,引动的反噬之力远超林深之前所经历的!那不仅仅是能量的冲击,更是直指本源、侵蚀神魂的毁灭之力!
许新站在漩涡之外,乱发下的眼神复杂无比。他看着在毒炁中挣扎的唐妙兴,这个曾经与他一同学艺、后来却走上截然不同道路的师弟,七十年的光阴仿佛在眼前流转。有唏嘘,有嘲讽,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怜悯。
林深则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狂暴的毒炁正在疯狂地冲击、侵蚀、瓦解着唐妙兴的经脉、丹田乃至神魂本源。唐妙兴在拼尽全力运转功法,试图引导、压缩、凝练那恐怖的毒性,但那股力量太霸道,太混乱,如同脱缰的野马,根本不是人力所能轻易驾驭。
时间一点点流逝。
毒炁漩涡越来越狂暴,唐妙兴的挣扎却越来越微弱。他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被一种死寂般的青黑所取代,周身的炁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艰难喘息声。
许新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林深的目光依旧平静,但若仔细看,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极淡的了然。结局,早已注定。缺乏某种本质上的“兼容性”或“超然性”,强行修炼这种触及本源禁忌的力量,失败是必然。
终于,在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咔嚓”声后(那或许是内丹,或许是心脉,或许是神魂),唐妙兴挺直的腰杆猛地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向前扑倒在那冰冷的祭坛石面上。
他周身再无一缕生机,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遍布紫黑色斑点的死灰色。双眼圆睁着,瞳孔已经涣散,但其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凝练成型的、扭曲的毒炁光影,以及……一抹深可见骨的不甘与茫然。
洞壁上的符文光芒彻底熄灭。
汹涌的毒炁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在洞窟的黑暗中。
噬窟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唐妙兴扑倒在地的、毫无声息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修炼“丹噬”失败的终极代价——形神俱灭。
许新缓缓睁开眼,看着唐妙兴的尸体,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他发出一声悠长而苍凉的叹息,在这幽深的洞窟中久久回荡。
“痴儿……何苦……”
林深静静地看了一眼唐妙兴的尸身,又看了一眼佝偻着背、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十岁的许新,没有说话。
他转身,黑色的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迈步向着噬窟之外走去。
脚步平稳,如同来时。
只是这幽深的唐门禁地,又多了一具门长的尸骨,和一个尘封七十年的灵魂。
洞外,山风依旧呜咽,却已物是人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