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门缝里的辣条味(第1/2页)
藏书阁内,万籁俱寂,唯有书页翻动的微弱沙沙声,和远处书吏们压低了嗓音的交谈。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与禁制灵香混合的独特气味,庄严肃穆得能将任何一丝浮躁的心绪都压进尘埃里。
林亦(林昭昭)被引到了“丙”字号书架的最深处,领的差事是整理一部厚重如山墙的《天文志》。
她纤长的手指拂过那些以太古金文镌刻的玉册书脊,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体验生活、附庸风雅的闲散公主。
然而,在她看似放空的眼神深处,一缕缕无形无质的神识,早已如初春融雪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藏书阁的每一个角落。
她像一只蛰伏的蜘蛛,在静静感知着这张大网上任何一丝不寻常的震动。
在她身后三步远处,阿芜正低眉顺眼地研着墨。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手腕平稳,俨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宫廷侍女。
但无人能看见,在她宽大的云袖之下,一只手正死死攥着那枚造型奇特的“伪命牌”。
此刻的伪命牌烫得几乎要将她的掌心烙穿。
牌面上,肉眼不可见的符文阵列正以一种自毁般的频率疯狂闪烁。
一道道扭曲空间波动的微弱信号被持续发射出去,像是在一场无声的电子战中释放出的强效干扰波,精准地在这片区域制造出一个小范围的“监测盲区”。
这张由一个濒临崩溃的“系统”撑起的脆弱帷幕,是她们今夜所有行动的唯一保障。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林亦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偶尔还会因为看不懂某个古字而蹙眉,向路过的书吏请教,将一个“不学无术却又好奇心重”的废柴公主形象扮演得惟妙惟肖。
就在一名身形清瘦的年轻书吏与她擦肩而过时,他的脚步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停顿。
林亦宽大的袖袍轻轻一荡,仿佛只是被路过的微风拂动。
袖中,多了一枚触感温润的玉匣。
“子时三刻,星漏阁守阁人换班,自南廊至北阶,有七息盲区。”
陆昭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没有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她神识中响起,飘忽而清晰。
林亦捏着玉匣的指尖微微收紧,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面前的书架,几不可察地轻轻颔首。
夜色渐浓。
藏书阁内的长明灯火依旧亮如白昼,但往来的仙官与书吏已寥寥无几,愈发显得空旷寂静。
林亦借口要取阅高处的一卷古籍,让阿芜搬来梯子。
在攀爬的过程中,她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拂去书架顶端的一点“灰尘”。
一缕比发丝更纤细的静域之力,如蛛丝般悄然缠绕在了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示警铜铃上。
这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仙法,只是她对空间法则最原始、最本能的应用。
从此,任何活物一旦靠近这片她划定的区域,所引发的微小空间涟漪,都会立刻通过这根“蛛丝”传导给她。
这比任何符文禁制都更隐蔽,也更直接。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书案后,打开了陆昭送来的玉匣。
玉匣内没有丹药,亦非法宝,只是一册薄薄的副本,名为《星漏阁异象记》。
林亦指尖沾了点为研墨备下的清水,轻轻触碰封面。
书页的倒影在她清澈的瞳孔中迅速放大,一行行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随之浮现。
这些记录大多是关于星轨偏离、灵气潮汐等无关痛痒的异闻,直到她翻至末页。
其中一条,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
“贞观七万三千六百四十二年,月蚀之夜。归墟方向有微光投射,历时三息,其光不偏不倚,恰落于丙字号书架第七层,《太初道典残篇》之上。光落处,尘埃逆流,时序微乱。疑为上古禁制回光,记之。”
而在那条记录的末尾,签名栏上赫然是三个字——裴九娘。
林亦的心脏狠狠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裴九娘。
这个名字,她曾在沉墨井底那些被水浸透的残页中见过。
上一代的“纯忆体”,那个笨拙地学着做蜜渍梅脯,只为哄女儿开心的母亲,也叫裴九娘。
她也曾无限接近真相,然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万分的神识传音在她心底炸开:
“殿下,撑不住了!伪命牌能量即将耗尽,核心阵列过热!再强行干扰,要么它会直接崩解,要么就会触发最高级别的监察仙官警报!”是阿芜的声音。
林亦抬眸,望向角落里正假装擦拭书案的阿芜。
她看到阿芜的脸色一片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袖中的那只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然而,下一秒,阿芜眼神中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序员面对最后期限和致命漏洞时,被逼到绝境的烦躁与不甘。
那份对未知的恐惧,竟被这种职业性的狠劲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死死盯着手中那枚闪烁着垂死红光的装置,忽然冷笑一声,神识传音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既然它自称‘系统’,那就别怪我按‘系统’的规矩来——老娘给它写个补丁!”
话音未落,阿芜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一卷白日里顺手抄录的《十祀录》副本,神识如狂风般扫过其中关于“承忆阵”的复杂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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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用于承载祭品记忆的古老阵法,精密、繁琐,却也充满了可以利用的“逻辑漏洞”。
她以自身那点微末得可怜的修为作笔,以脑海中浩如烟海的代码记忆为墨,竟开始在伪命牌那濒临崩溃的核心逻辑层上,逆向编写一段“虚假日志”!
她要欺骗的,或许不是这块破铜烂铁,而是它背后那个始终在窥探的、未知的监控者。
【日志条目734:第十公主林昭昭,心境平稳,道心澄澈,无异常波动。】
【灵蕴亲和度小幅提升,符合‘纯忆体’温养预期。】
她将这段精心伪造、完美符合“剧本”的“补丁”数据,强行植入了伪命牌的核心。
当最后一缕神识落下,如同在键盘上敲下那决定性的“回车键”时,阿芜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一丝血迹。
但那枚伪命牌垂死的红光,竟真的稳定下来,转为温和的绿芒,规律地闪烁着。
“搞定。”阿芜的神识传音里透着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大功告成的快意。
也就在此时——
子时三刻的钟声,悠远而沉闷,响彻仙宫。
南廊的守阁人刚刚转身,身影消失在书架的阴影里。
北阶的新守卫还在拾级而上,脚步声尚未传来。
七息。
林亦动了。
她像一只没有重量的狸猫,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攀上那巨大的书架。
几个起落间,便已抵达通往顶层星漏阁的旋梯。
静域之力如一层薄膜包裹着她的身体,消弭了所有的声音、气息,甚至连光线经过她身边时都发生了微小的扭曲。
星漏阁的穹顶是活动的琉璃晶石,此刻正随着星轨缓缓开阖,将九天之上的亿万星辉倾泻而下,宛如神迹。
林亦来到阁楼中央,深吸一口气,侧过脸,将自己耳后那片形似星图的淡红色胎记,精准地对准了归墟所在的、那片亘古不变的幽暗方位。
静域,全开!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猛地灌入她的脑海。
那不是声音,不是画面,而是整座藏书阁,这座存在了亿万年的建筑本身,所承载的“空间记忆”!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无数个“自己”——不同的面容,不同的时代,却有着同样被称为“纯忆体”的宿命。
她们跪在那冰冷的高台上,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寸寸抽离,化作滋养天地、延续仙朝国祚的光雨。
她看见了大皇姐林玖歌在祭坛下冷漠转身的背影,看见了仙帝高坐九天之上、闭目默许的威严轮廓……一幕幕,一纪元,周而复始,皆是早已谱写好的悲剧。
然而,就在那无尽的绝望轮回之中,最后一幕,变了。
她看见未来的“自己”站在巨大的归墟之门前。
手中没有钥匙,只有一支被她掌心神火熔炼了半截的金簪。
她没有用它去开启那宿命的锁孔。
而是看准了门扉核心那处万千法则交汇的奇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掷了进去!
“我不当容器,”她听见未来的自己低语,声音平静,却带着足以撼动天地的决绝,“我当改写者。”
视野猛然收缩,那毁天灭地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一道温和的白光不知何时在她身边悄然浮现,凝聚成白泽笔灵那半截焦黑的虚影。
它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支饱含着无穷智慧与沧桑的笔尖,在林亦的眉心,轻轻一点。
嗡——
一股清凉的意念流遍四肢百骸,将她从那庞大的记忆洪流中唤醒,抚平了激荡的神魂。
随即,那支无上仙笔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竟从中断裂,光华散尽,化作一截朽木,坠落在地。
焦黑的笔杆上,缓缓浮现出一行以生命和道韵为代价写下的新字:
“此局无胜者,唯愿有人敢重开。”
黎明时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为大衍仙朝镀上金边。
林亦静静地走出藏书阁,一夜未眠,神情却不见疲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夜枯燥的整理工作。
她的手中,多了一卷陈旧的竹简。
只是竹简的外面,竟随意地用一张皱巴巴、还带着油渍的辣条包装纸包裹着,显得不伦不类,与这仙家圣地格格不入。
门缝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人间烟火的辣条味。
阿芜在门口迎上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亮,像淬了火的星辰。
她扶住林亦,低声问:“决定了?”
林亦点了点头,没有看她,而是望向远处天际那抹代表着归墟的虚无,轻声说:
“嗯。我要把所有被烧掉的故事,重新讲一遍。”
话音未落,远处,仙朝那每日按时敲响的报晓钟声,并未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来自极遥远处的、沉闷如巨人心跳的轰鸣,穿透了层层空间,直接震荡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
轰——
那轰鸣只响了三声,便归于沉寂。
紧接着,归墟方向,那丝曾被裴九娘记录过的微光,骤然亮起!
光芒之中,隐约透出一抹奇异的、如同草莓硬糖般的瑰丽色泽。
那光芒虽只闪了一瞬便隐去,却像一道无声的号令,宣告着某种运转了亿万年的古老平衡,已在今夜,被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