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灾：无尽者的游戏 第176章 神谕与铁雨

乐园中央塔，底层大厅。

星辰穹顶洒下柔和的光辉，将空旷而肃穆的大厅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林奇端坐于神座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目光穿透虚空中流转的数据流，仿佛在审视着整个普洛斯克半岛的命运棋局。

就在这时，王座侧后方的阴影中，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泛起涟漪。

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中浮现，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

是凯勒博尔，他单膝跪地，瘦削而苍白的脸上带着绝对的谦卑，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寂静：

“大人。”

林奇的目光并未移动，只是神座周围流淌的微光似乎稍稍明亮了一丝。

凯勒博尔的平安归来，意味着他心中悬着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尘埃落定——荧光者所信仰的那位“大地之神格鲁姆”，要么早已沉寂，要么对这片半岛的存亡漠不关心。

这片土地，连同其上挣扎求存的生灵，已被彻底遗弃。

“他们……如何回应？”

林奇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凯勒博尔保持着跪姿，头颅微垂，阴影遮住了他嘴角一闪而逝的、带着血腥味的讥诮弧度：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爬虫，”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冰冷，“非但对您的仁慈与宽恕置若罔闻，竟敢……向您的使者出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场“围猎”的可笑。

“他们妄图依靠人海战术将我留下，用卑劣的陷井和污秽的诅咒玷污您的荣光。”

他本想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自己的“险死还生”。

博取一丝同情，但想到那些荧光者祭司惊恐扭曲的面孔和所谓“圣王”色厉内荏的咆哮，一丝轻蔑的笑意终究还是爬上了他的嘴角：

“陛下，属下已仔细探查。盘踞在利维雅城和神庙里的萨勒姆祭司与长老，不过是一群被腐朽教条蛀空了灵魂的虫子，虚弱不堪。而他们那位所谓的‘圣王’……”

凯勒博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更是沐猴而冠，徒有其表。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神灵眷顾的荣光，只有被权力腐蚀的狂妄与面对死亡时的无能狂怒……

若非谨记您的吩咐留他一命，当时我便已斩下他那颗愚蠢的头颅，献于您的座前！”

他抬起头，猩红的瞳孔中燃烧着嗜血的渴望与绝对的忠诚：

“依属下愚见，此等冥顽不灵、亵渎神威之辈，无需再浪费您的口舌。

只需您一声令下，属下愿为先锋，踏平利维雅城！将那些宵小之辈的头颅，或是他们苟延残喘的躯体，悉数奉于您的面前！”

林奇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他微微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凯勒博尔，我们……要以德服人。”

他的声音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动辄打打杀杀，岂是长久之道？你把他们都杀光了，谁来替本王管理这片广袤的半岛？

新的信仰根基，又该从何处汲取？难道……你打算亲自去填补那信仰的空缺？”

凯勒博尔身体微微一僵，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慌忙将头颅垂得更低：

“属下愚昧！目光短浅！请大人恕罪！”

“无妨。”

林奇的声音依旧平和。

“并非怪罪于你，只是提醒你，凡事需多思量一步，着眼于大局。”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决断：

“不过……利维雅城终究是萨勒姆王国的心脏，是顽固信仰的堡垒。

对付这些被蒙蔽了心智、负隅顽抗的虫子，必要的武力震慑……不可或缺。

唯有雷霆手段，方能显菩萨心肠。”

他的目光转向王座另一侧，那片光线难以触及的深邃阴影之中：

“德哈林。”

阴影一阵蠕动，一个矮壮敦实的身影如同从岩石中剥离出来般，无声无息地显现。

矮人炼金大师德哈林·铁砧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期待，恭敬地单膝跪地，粗壮的手指紧握成拳按在胸口：

“陛下！您忠诚的仆从在此！”

林奇看着他那副“活儿干完了快夸我”的表情，心中了然，却还是顺口问道：

“120迫击炮发射阵地……准备得如何了？”

德哈林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如同熔炉般炽热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回禀陛下！遵照您的神谕，十二个隐蔽发射阵地已在利维雅城外围关键节点秘密部署完毕！

每一处阵地都配备了双倍冗余的‘雷神之锤’120mm重型迫击炮！

三千枚特制高爆燃烧弹、破甲杀伤弹、以及……嘿嘿，掺了点‘小玩意儿’的‘灰雾侵蚀弹’，全部就位！

弹药库由矮人符文加固，并布设了自毁陷阱，万无一失！”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

“只要您一声令下！那些胆敢忤逆您的蓝皮杂碎，连同他们引以为傲的石头房子和神庙，都将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

他们的哀嚎，将成为献给您的……最美妙的凯歌！”

林奇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那面映照着薯条营喧嚣景象的魔法光幕：

“很好。既然那些顽石执意要撞向铁壁，那就让他们……亲身体验一下地狱的怒火吧。

让他们用血肉和灵魂，去感受……成为祭品的滋味。”

他停顿片刻，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那张悬挂于光幕一侧、标注着无数红蓝箭头的普洛斯克半岛战略地图上：

“全面攻势，定于后天日暮时分发动。届时，我将亲临前线督战。

德哈林，你即刻返回薯条营前线指挥部，为‘铁雨’降临……做好最后的准备。”

“萨勒姆王国欠下的血债……必须以血偿还。

我的子民，绝非此等卑劣虫豸可以肆意屠戮的对象！”

“遵命！管理者大人！！”

德哈林如同打了鸡血般猛地站起，矮壮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他再次重重捶胸，随即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踏入传送阵的光芒之中，消失不见。

凯勒博尔：“……”

看着德哈林消失的方向，凯勒博尔脸上那副“以德服人”的表情管理终于绷不住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前一秒还以德服人，下一秒就血债血偿，这翻脸的速度，不愧是执掌神权的存在。

“凯勒博尔，”

林奇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探究。

“你……似乎有话要说？”

凯勒博尔心中一凛，瞬间收敛所有杂念，慌忙低头：

“没……没有！属下绝无异议！谨遵您的意志！”

林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最终只是淡淡说道：

“没有就好。你也退下吧，去前线与西格玛先生汇合，共同准备后天的行动。”

西格玛？！那位夜影堡的半神人皇？！

凯勒博尔心中剧震！

对付一个利维雅城，竟然需要出动数位铂金巅峰、甚至半神级的强者？！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恭敬领命：

“是！管理者大人！”随即身影融入阴影，消失无踪。

林奇收回目光。

他从不轻视任何敌人，更不会在关键时刻吝啬力量。

一名铂金巅峰足以压制利维雅城明面上的强者，但萨勒姆王国传承千年，神庙深处是否隐藏着老怪物？

那位“大地之神”是否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意志？这些都是未知数。

三天前，他已秘密与夜影堡的人皇西格玛达成交易——以乐园的供奉、灯芯草的供应以及……一个关于“归乡之路”的承诺，换取这位半神级强者的出手。

代价虽大，但确保利维雅城这颗钉子被彻底拔除，值得！

就在林奇准备处理荧光者使团事务时，一道通讯请求接入核心枢纽。

薯条营负责人莱戈拉斯·风刃的影像出现在光幕上，精灵游侠微微躬身：

“管理者陛下，翼部落族母希瓦娜·月影求见。

她希望能当面向您表达最深的谢意与……敬仰之情。”

林奇略一沉吟。

希瓦娜亲自前来，代表着翼部落最彻底的归附姿态。

正好，也该给这场荧光者归顺的盛宴画上一个句号了。

“传令下去，”

林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通知所有在薯条营外等候的部落使团，即刻进入中央塔觐见。首领亲至者，直接进入主厅。若首领未至……”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冰冷的决断。

“则由使团最高代表觐见，并视为该部落……新的首领人选。”

光幕中的莱戈拉斯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管理者的深意——

这是要彻底确立代理人的权威，同时敲打那些还心存侥幸、首鼠两端的部落！他肃然领命：

“遵命！陛下！属下立刻执行！”

不多时，中央塔底层大厅的空间传送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和空间涟漪，一支规模庞大、形态各异的荧光者使团鱼贯而出。

原本空旷肃穆的大厅，瞬间被一股混杂着原始野性、海洋咸腥、矿石硫磺以及森林气息的奇异味道所充斥。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初来者目瞪口呆：

翼部落的希瓦娜·月影站在最前列，身姿挺拔如松，浅蓝色皮肤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琥珀色竖瞳沉静而坚定。

诺托部落的首领图鲁鲁·纳加这位“大风首”身材魁梧如山，覆盖着深棕色、如同岩石般的厚重角质层，巨大的熊首状骨盔下，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展现力量，但在大厅无形的威压下，气势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右侧水豚部落的波塞冬·澜是一位身材相对纤细、皮肤呈现深邃宝石蓝的荧光者。

他的双臂覆盖着半透明的蹼膜，脸颊两侧有鳃状的呼吸裂痕，头顶戴着由巨大珍珠和发光珊瑚制成的华丽冠冕。

他的眼神如同深海般幽邃，举止带着海洋生物的优雅与一丝疏离。

而其他部落还有身披艳丽羽毛、如同行走鸟类的羽冠部落；

皮肤覆盖着苔藓和藤蔓、散发着清新植物气息的苔藓部落；

手臂进化成锋利骨刃的刀锋部落……形形色色，光怪陆离。

或纤细敏捷，或覆盖鳞甲，或生有骨刺，肤色从翠绿、金黄到深紫不一而足，如同将普洛斯克半岛的生物图鉴搬到了这里。

不过，当所有踏入大厅的荧光者，无论身份高低，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曾从翼部落的羽口中听闻过乐园的宏伟，但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远超想象！

那流淌着星光的穹顶，那由纯粹能量构筑的墙壁，那悬浮于空中的光屏，那无处不在、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贫瘠的认知极限！

翼一族没有说谎！

这里绝非凡俗之地！这是……神祇的居所！

就在这些来自半岛各处的首领们心神剧震、悄悄打量着神座上那道身影时，林奇的目光也如同实质般扫过他们。

那目光平静、深邃，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被目光扫过的荧光者，无不感到一股冰冷的压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低垂下头颅。

林奇的目光在希瓦娜坚定的眼神、图鲁鲁讨好的姿态、波塞冬幽深的目光上稍作停留，随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荧光者的耳中，如同神谕：

“诸位远道而来，无需紧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本王召见尔等，非为奴役，亦非掠夺。”

他微微抬手，无形的力量拂过：

“你们的族人、你们的土地、你们的财富皆可保留，由尔等自行治理。”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让许多荧光者首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眼中流露出感激与庆幸。

然而，林奇话锋一转，温和的声音中注入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然，既入乐园秩序，便需遵循本王之法度。唯二事，需尔等谨记，恪守不渝。”

他竖起一根手指：

“其一：诸部落可保留传统习俗、祭祀礼仪，本王不予干涉。

然，尔等需向乐园全面开放通行与驻扎之权。本王之子民，可在尔等领地自由活动、探索、贸易、传道。

凡侍奉于本王之信徒，尔等需视若己出，不得迫害、歧视、阻挠。

违者视同叛逆！”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其二：尔等需每年按本王所定之标准，向乐园进献朝贡。

此贡赋，非为盘剥，实为尔等表达忠诚与敬意之凭证。

作为回报，乐园将依据尔等贡献之多寡，赐予相应之回馈——

或为精良之武装，或为丰饶之粮种，或为祛病延寿之药剂，乃至……提升生命潜能之契机！”

林奇的目光扫过下方，尤其在希瓦娜和炎身上停留了一瞬，其意不言自明：

“只要尔等恪守此二事，便是本王治下受庇护之忠诚子民。

尔等之部落，将因此获得前所未有的和平、繁荣与……进化的契机！”

他没有说拒绝的后果。冰冷的现实早已教会了这些首领——走进这间大厅，便意味着没有退路！

几乎在林奇话音落下的瞬间，希瓦娜·月影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单膝重重跪地。

右手紧握成拳，用力捶击在覆盖着左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如同宣誓：

“至高无上的管理者陛下！翼一族，愿以血脉与灵魂起誓，永世追随您的脚步！

是您于灭顶之灾中拯救吾族，此恩此德，如同天空之母阿蓝尼亚的意志重现！

希瓦娜·月影，以翼族族母之名，向您献上永恒的忠诚！”

图鲁鲁·纳加被希瓦娜的果断惊得眼皮一跳。

这女人！动作也太快了！

他心中暗骂，动作却丝毫不慢，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他双手高举，如同拥抱神恩，声音洪亮得近乎谄媚：

“管理者陛下！诺托部落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是您的神威如同海风，指引迷途的我们找到了真正的彼岸！

这定是风之神将我们托付于您的明证！请您务必收留诺托一族！

我们愿做您最忠诚的猎犬，为您撕碎一切敌人！”

无耻！

希瓦娜眼角余光瞥见图鲁鲁那副模样，心中暗啐。

这简直是把部落的脸都丢尽了。

紧接着，波塞冬·澜优雅地向前滑行一步，如同海浪轻抚沙滩。

他单膝跪地，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做出一个如同祈祷般的姿势，声音如同深海涌动的暗流，带着奇异的韵律：

“伟大的管理者陛下，海洋的子民向您致以最深的歉意与敬意。

水豚一族曾被迷雾遮蔽双眼，未能及时沐浴您的光辉。

从此刻起，我们将追随您的意志，如同潮汐追随月亮，直至……大海的尽头。”

连最“矜持”的水豚首领都如此表态，其他部落首领如梦初醒！

燧石部落的黑岩·燧心沉默地单膝跪地，以拳捶胸；

羽冠部落的首领展开华丽的羽翼，匍匐在地；

苔藓部落的长老双手捧起一捧发光的苔藓，如同献上最珍贵的祭品……

一时间，大厅内跪倒一片。

奇形怪状的脑袋低垂着，五颜六色的皮肤在星光下闪烁，敬畏与虔诚的声浪汇聚成洪流：

“谨遵管理者陛下旨意！”

“我等愿永世追随于您！”

“您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方向！”

林奇端坐于神座之上，看着下方这象征着普洛斯克半岛臣服的景象，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很好……本王很高兴，你们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从此刻起，我们的命运将紧密相连。普洛斯克半岛的历史，将因尔等的抉择……翻开崭新的一页！”

他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本王已为诸位准备了宴会，地点就在隔壁的‘群星之厅’。

那里有来自不同世界的珍馐美酒，诸位可尽情享用，共叙情谊。”

“而本王可以向你们承诺……”

林奇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敬畏、或仍带一丝茫然的脸庞，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的誓言：

“追随于我的旗帜之下，你们的未来将比今日更加光明。每一天都将比前一天更加美好！”

绝大多数荧光者首领并未将这句“客套话”当真。

他们早已习惯了苦难与挣扎，所谓的“美好未来”太过虚幻。

然而，林奇并未说谎。对于这些挣扎在生存边缘、被萨勒姆王国压榨欺凌的部落而言，他们此刻的处境，就如同身处一个不断下陷的盆地底部。

而乐园的秩序，便是那唯一的上升通道。

林奇不需要带他们飞上天堂，只需带着他们往上走一步远离那泥泞的谷底，对他们而言，便已是翻天覆地的“美好”。

完成这个承诺，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宴会的大门缓缓开启，柔和的光线与诱人的香气流淌而出。

荧光者首领们在引导下，带着复杂的心情，步入了那象征着新秩序开端的“群星之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