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第1/2页)
这人……哪来的敌意?
姜异闻言微怔,眼角轻轻跳动。
他在赤焰峰外门跟那帮练气乡族打过交道,倒是从未碰到这等性子。
转念一想,练气乡族多如牛毛,子弟良莠不齐也属正常。
“在下堪堪四重中期,只是略有几分把握冲击五重关隘罢了。”
姜异垂眸应答,态度谦恭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哼,定是没少吃养精丸吧?”
卢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妒色,又道:
“依我看,靠着仙道科仪突破境界,不算什么本事!”
姜异面色不变,心下却觉诧异:
“你一个乡族嫡系,自幼锦衣玉食,资粮从不短缺,怎的还嫉妒起我来了?我还没仇富呢。”
卢公面露尴尬,他虽不惧得罪杨峋,但卢暄身为东平卢族嫡系,若让外人觉得粗野无礼、失了家教,终究不妥。
杨峋正要安抚姜异,让他且忍一口气,却听后者温声笑道:
“卢公子说得在理。在下一草芥微末,承蒙阿爷青眼相待,舍得栽培,才侥幸攀到四重。
正因为道途没甚前景,所以寄希望于外物科仪。
比不得卢公子这般根基扎实,未来直指十二重楼的道材种子。”
卢暄听得嘴角忍不住上扬,昂首道:
“那是自然!别看我才练气三重,再过几年,迟早让你连背影都望不着!”
姜异颔首称是,看似信服,实则暗暗哂道:
“还以为是高手藏拙,故作跋扈,差点跟他智斗上了。魔道法脉下,这种草包纨绔,可是九成九的稀罕物!”
卢公见状,暗叹这个孙子确实被宠坏了。
他佯怒喝道:
“住嘴!再多说半个字,立刻滚回东平闭门思过!”
卢暄遭受呵斥却也不怕,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撒娇似的说道:
“阿爷!我也要兴筹科仪!这样等我拜进阴傀门,便不会受欺负了!”
卢公确实疼爱亲孙,拿他没辙,好言哄道:
“乖孙你才三重,筋骨虽壮,气血却未沉凝,脏腑更是没受淬炼,哪里受得住水火之侵袭。
等你何时步入四重,将肉身炉鼎铸得牢固,阿爷自会替你谋划。”
卢暄这才满意,朝姜异得意一笑。
如此景象被杨峋尽收眼底,秃眉微拧,好似压住胸中凶气。
若非对方出身东平卢族,自己早就一巴掌将这小崽子拍死再炼为飞灰。
他沉声道:
“卢公,我已备足符钱,还请一观上品寒玉与阳炎之物。”
卢公不见动作,只叹气道:
“太符宗的筑基真人害苦我等。好些封存在袖囊法袋里的灵资灵材难以取出,非得耗费一张价值不菲的‘破禁符’。”
这条老狗!
杨峋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和善表情:
“卢公放心,一并算在老夫头上,绝不叫您吃亏。”
卢公展颜笑道:
“杨老兄真是讲究人,跟你做买卖就两个字,痛快!
稍坐片刻,我这就命人取来……阳炎之物不难找,全赖当年‘元泰派’的筑基真人在此成道,使得北邙岭遍地皆为火行,便宜我等修丁火的后辈了。”
他顿了顿又道:
“只是上品寒玉着实难寻,咱们南瞻洲本就灵机不丰,况且玉伴土生,土行之道多在东胜洲,我费了大劲方才凑齐质地品相俱佳的八块之数。”
杨峋心知这是卢公在邀功,但也不算夸大其词。
抛开太符宗那位不谈,北邙岭最近出现的筑基真人,乃位列元泰派真传的“季明昌”。
对方坐关十九载,终于采得“乌焰焚命煞”,借此飞举十二重,直入筑基境。
突破之际灵机交汇,扰动十方,波及千里,这才让北邙岭盛产火属矿脉,连契合修行的“灵氛”也变成了“日元显耀之相”。
说起来,杨峋那份视若珍宝的“丁火明堂气”,便是沾得那位季明昌季真人的光彩。
念及种种,他只得拱手承下此情:
“有劳卢公为我奔忙。”
卢公故作大度地摆摆手:
“你我交情,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喏,科仪所需的主材这就送到了!”
只见两名侍从陆续抬出几个紫檀木匣,送到屋门前。
“杨老兄请看,绝对是品质上乘,可作科仪灵资主材。”
卢公起身亲自打开匣盖,一股清冽寒意弥漫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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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异视线望去,长条状寒玉整齐排列,玉质通透如冰,内里凝结着流动月华,煞是好看。
“当真羡慕东胜洲的修士,道统上头有证【玉虚】,使得灵石玉矿,灵贝天窟产出不尽。”
卢公拿起一块上品寒玉,置于掌中,茶壶蒸腾水汽顷刻凝结薄霜。
“这等好物,放在南瞻洲值十几万符钱,可落到东胜洲都卖不上价。
无怪乎,仙道法脉修士个个财大气粗。”
姜异咂摸着卢公话语里掩盖不住的羡慕之意,思忖着:
“魔道修士看上去似乎都不咋富裕?可派字头、教字头的法脉,应当不缺符钱才对。”
卢公又指向另一匣子:
“这是龙华山新发掘的两条火云矿脉里采出,相当纯粹,火性柔而不燥,正合丁火之意。”
杨峋仔细查验这两样主材,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寒玉触手生凉,火云石灼热逼人,正是布置水池火沼的绝佳材料。
杨峋郑重拱手:
“卢公费心了。”
“杨老兄客气。”
卢公抚须笑道:
“贤侄打算在三和坊何处闭关?”
杨峋回道:
“知真园。”
卢公又是一笑:
“赶巧了,暄儿也在知真园落脚。但愿贤侄一鼓作气,功行圆满,臻至五重。”
灵资主材到手,杨峋和姜异也不久留,寻个由头就告辞了。
离开别院,爷孙俩走出一段距离,杨峋兀然停下脚步,掏出符钱买碗奶皮子。
他递给姜异,眼皮耷拉着:
“今日叫你受委屈了,阿异。”
“阿爷这是什么话。那位卢公子的轻慢,不及在淬火房烟熏火燎辛苦做工之万一。”
姜异接过那碗奶皮子,吃得津津有味。
“倒是阿爷为我奔走筹措灵资,平白吃了不少闷亏。”
杨峋受这番宽慰,憋屈心情略微好转。
他回头望向卢公所在的那处别院,垂首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往后走,谁比谁风光却不一定。”
姜异颔首附和:
“正是这个理儿。”
这魔道法脉,今朝我拜他,来年他跪我的戏码,堪称轮番上演累见不鲜。
……
……
青冥高天,法楼空悬!
“师兄、师兄!他们又来了!”
器灵小童子蹦蹦跳跳,来到顶层,委屈说道:
“我已说了‘滚’字,可他们跪在那儿,愣是不动弹。”
年轻修士皱眉,腾出手掐个诀照见下方。
果然看到乌泱泱跪倒一大片,个个皆为练气十二重,放在外边都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他娘的!合伙过来逼我顶个球用!”
年轻修士气得顾不得宗字头弟子的风度仪态,破口大骂:
“是我想封禁北邙岭么!本来好端端跟随师尊出门采一道气,突然收到宗内法旨!
偏生师尊又遭逢老冤家,非得动火气……烦死了!我不过小辈而已!”
年轻修士正宣泄着满腹牢骚,那道巴掌大小的金符忽然一转,生出动静。
“咦!可算找到小祖宗了!龙华山……妙极,妙极!速速让照幽、真蛊派人前去龙华山!”
器灵小童子轻拍胸口,终于不用再喊“滚”字了。
……
……
“真人命我等去龙华山,却又不说寻什么?这是何意?”
“多问多错!甭管干什么,总比跪在这里强!速速去龙华山!”
“修到练气十二重,竟然也得装孙子,忒憋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练气十二重,难道就能飞到天外?天爷之下,道字最大!道统之下,宗字最重!”
一众派字头的掌权长老纷纷起身,其中真蛊派那位,冷冷笑道:
“装孙子?我看诸位是在北邙岭作威作福惯了,全然忘记道统之威德。
咱们可得乖乖把孙子当好喽!能跪宗字头的真人,算福分!早八百年前,北邙岭可是有‘教字头’法脉!
遥想‘中乙教’何等煊赫,只因悖逆上宗大人,不愿南下为先锋,一指头就按死了!”
此话一出,如刀割面,惊得众人噤若寒蝉。
“速往龙华山!切莫耽搁!”
照幽派长老轻叹,大袖一挥,其身化为乌沉沉一道烟云,覆盖数十里,飞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