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带到精致的袖口细节,都是五条悟定下来的。
他在高塔顶部的房间停下脚步,推开了一扇样式繁复的彩色玻璃窗。
窗外,是一条无比庞大的、鳞甲鲜红的——龙。
巨大的红龙盘踞在塔外,如同温顺的宠物,朝着窗口的太宰治缓缓低下了狰狞却臣服的头颅。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从怀里取出那本边角磨损的《完全**》,翻开书页,露出了里面被巧妙挖出的四个凹槽。
凹槽里,四根干枯扭曲的手指正安静地躺着。
他毫不犹豫地把四根手指喂给了窗外那只静候的红龙。
红龙吞下手指,庞大的身躯翻腾起来。狂暴的咒力从它体表迸发,四根手指让它完成了咒灵化,把它的面容变得有些凶恶。
剧烈的咒力波动甚至让这座骸寨都微微震颤起来。
“涩泽的东西果然好用。”太宰治看着窗外形态愈发骇人的红龙,忍不住低声感慨道,“我会比任何人都真诚地哀悼你的死亡,涩泽先生。”
有机会再见到敦君的话,让敦君给他写篇悼词好了。涩泽龙彦一定能高兴地从墓碑里跳起来。
太宰治乱七八糟地想。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因为被挖出凹槽而显得破破烂烂的《完全**》。书页上还残留着他十五六岁时圈圈画画留下的幼稚笔迹,整本书已经非常陈旧。
那四个长条形的洞突兀地分布在书页上,而其他的空白处,则被密密麻麻的新墨水字迹填满。
借一下涩泽龙彦的东西可真不容易,写得他手痛。
其实也并非没有其他方法。比如,想办法把四大天灾级别的咒灵拉过来一个;或者,干脆再费些心思制造一个特级咒灵,甚至一级咒灵也勉强够用。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毁掉魔虚罗。
五条悟是只警惕性极高的大白猫,任何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甚至只是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彻底摧毁。比如他拆了天逆鉾,又毁掉了黑绳。
但偏偏一直留着魔虚罗。
历史中击杀过拥有六眼无下限术式的五条家主的魔虚罗,五条悟居然一直留着它。
可惜好人没好报。
而他这样的恶人居然还能活着,连自杀都成了奢望。
太宰治无聊地倚在窗边,撑着下巴等待。
红龙已经向一个地方发起了攻击,也就意味着伏黑惠一行人已经赶到了这里。
没一会儿,魔虚罗现身了。
吞噬了四根宿傩手指的红龙与被迫现身的魔虚罗已经展开了惊天动地的搏杀。式神与龙相互撕扯撞击,每一次对轰都让这座骸寨高塔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但太宰治只是满不在乎地站在那里,鸢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毁天灭地的战斗,眸光却没有焦点,仿佛在观察,又仿佛只是单纯地在发呆,神游天外。
放空一切的时候,他总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算计,不去谋划,只是单纯地让时间流逝。
从十六岁那年意外接触到书开始,他的大脑就永远在高速运转,永远在布局谋划,永远在计算着每一步的得失与可能性。他不允许自己喘息,仿佛一刻的松懈就会导致全盘皆输。
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站在港口Mafia大楼顶层的边缘的时候,他感受着高处凛冽的风,感受着下方城市的渺小,感受着死亡近在咫尺的召唤,觉得一种虚无的幸福感充盈了全身,轻松到不可思议。
可惜他又活了。w?a?n?g?址?f?a?B?u?y?e?i????????ε?n??????②??????????м
而且还遇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一个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却得不到与之相匹配的壮丽落幕的笨蛋。
原本挖出自己的人间失格结晶,强行分离了宿傩和伏黑惠之后,他就打算彻底解脱了。
书能赋予他一次扭曲的新生,但也且仅此一次。那次之后,就应是永别,是真正的与世长辞,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从黄泉比良坂中强行拖回。
奈何那个笨蛋把他捡了回去。
不管被他用多么刻薄的话语驱赶或者嘲讽,五条悟还是坚持不懈地阻止他每一次自杀尝试,甚至笨手笨脚却又异常执着地亲自给他换药和包扎。
太宰治那时觉得五条悟可笑又可怜。
有一次,他在庭院的老树下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身上披着五条悟的外衫,金色的落叶洋洋洒洒地铺了他一身。
他转过头,看见五条悟端着一盘看起来就坚硬无比的豆腐,蹲在他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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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好像听见你在睡梦里说想吃硬豆腐……你试试,这个应该挺硬的。”
太宰治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杀了五条悟。
河豚内脏的刺身、烤鳞柄白鹅膏、土豆芽沙拉,一把都没赢过的牌局、死之前一定要去一次的地方,哑弹和硬豆腐……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任何人都不允许触碰那些秘密,包括他自己。
五条悟似乎感知到了他那瞬间泄露出的冰冷杀意,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只是闪烁了一下,依旧继续说了下去,声音甚至放轻了些:“吃点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想要什么东西。”
最终,太宰治没有碰那盘硬豆腐。
但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拉着五条悟跟自己殉情。
反正五条悟是他救的,所以五条悟的命他想收回就收回。
而且,拉着最强一起奔赴死亡,听起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终局。
他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世界。那里的人们足够冷漠,甚至是冷血,利益关系清晰明了,太宰治应付起来格外得心应手,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横滨黑暗面。
他习惯性地开始盘算,计划,冷漠地把一切存在都视为棋盘上可以随意摆布或舍弃的棋子。
这种状态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灵魂抽离,冷眼旁观。
偶尔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仍坐在港口Mafia那间沉重压抑的首领室里。直到眨眼之后,眼前的景物变回古朴明亮的和风庭院,而五条悟正坐在一旁,蹙眉翻看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报告文件。
他看着五条悟认真的侧脸,看着阳光在他白色的睫毛上跳跃,忽然又不想跟他殉情了。
这样的人,或许应该和织田作之助一样,找个能看到海的屋子,吹着惬意慵懒的海风,在毫无阴霾的阳光下,长久地活下去。
于是,计划的结尾,他孤身跳进了横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他会成为横滨湾里一具无人问津的破败尸体,无声无息地融于深海。
但五条悟却再一次把他硬生生捞了出来。
那个时候,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感受着对方同样冰冷却死死抓住他不放的颤抖的手,他竟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