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责就眼疾手快的把口子封住了。
而后老鸣也倒了下去,老太太拿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子放在他鼻间,随着淡淡的药香漫开,老鸣亦幽幽转醒。
见老鸣醒了,王老道便问,“此怨灵与你之间有怨,它是来讨债的,你可还记得自己害死过谁?
得将事情都弄清楚了,才有办法调解。”
谢宁看了一眼红绳圈出的空地,里面香燃烧的速度变快了。
“道长啊,我们家老鸣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他可从来没害死过人,怎么可能......”
老鸣拉住了张桂枝的手,“我能看见它吗?”
王老道摇了摇头,他自己都看不见,更别说老鸣了,他只不过会猜,对一些东西更敏感而已。
“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问。”
王老道拿出一短一长两支签文,“你问。”
老鸣顺着王老道的视线看向红绳圈出的空地方向,“乔老师,是您吗?”
签文落下,长签落在老鸣身前,“是他。”
老鸣身子一震,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迷蒙中,他似乎看见了消瘦的身影。
老鸣跪着趴伏在地,发出低哑的哭声,口中喃喃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
头发花白的老人不敢再抬头看,是他害死了他的老师,明明那是对他最好的老师,即使老师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很差,但还是拿出了钱供他读书。
老师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不应该被贫穷限制脚步,应该努力学习,走出这片大山,投身于建设祖国的队伍中。
老师对他的每一个学生都抱有期待,并且尽己之力教他们更多的知识。
可就是因为老师家曾经是地主,所以他被打倒了......
他听到了隔壁那些人在商量要打倒谁,其中之一就是他的老师,那些人觉得老师之前是地主家的儿子,肯定藏着好东西。
而有的人就是单纯的看不惯老师,认为他是地主,应该放到农场去劳动,去挑粪,去打石,怎么能当老师呢?
其中有嫉妒老师的人,也有和老师有仇怨的人,他们寻找各种各样莫须有的错处,安在老师身上,为他列罪。
很多很多的人,都在借这一场运动谋利。
老鸣很慌张,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加入了进去,这样说不定能把人保下来,但是他错估了其中的疯狂,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见到一个又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后,老鸣心中惶恐,他的手伸不出去了,他害怕自己也被绑上去,只能被裹挟着淹没在一群疯子当中。
他也成了疯子。
而他的老师,就这么晒死在他的眼前,烈日之下,厚重的棉被盖在老师身上,直到里面的人没了生息。
人是很可怕的,他们能想出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法子,喜欢看站在高处的人被拉下来,死亡和利益刺激他们变的更加疯狂。
老鸣只有无尽的恐惧,他甚至不敢去收尸,只跑到老师家里,将老师那瞎了眼的老娘背走,直到现在,阿婆都认为老师是去燕京进行秘密工作了。
所以她没有悲伤,只有思念......思念她的儿。
第943章归人笔记17
谢宁看着圈里的香升起的白烟乱了一瞬,而后燃烧的速度变慢了。
正当她在心里思虑这样的变化是因何所致的时候,一段手机铃声响起,直接将凝滞悲伤的氛围打破。
大河很不好意思的摁断电话,面色涨红,“我,我没破坏啥吧?”
王老道摇了摇头,继续调解,如今就看这怨灵愿不愿意放过老鸣了。
签文落下,长短签落到一处,怨灵在纠结,它是恨老鸣的,正是这抹恨,支撑它在世间飘荡了那么久。
而如今得知真相,只觉得荒诞的很。
原来他本来就会死在那里,只不过被命运捉弄,让本是想救他的老鸣,亲自将他和被子绑在一起。
当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看老鸣的眼睛,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或许他想问的,不仅是老鸣......
老太太坐在一旁,瞥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直不起腰的老鸣,开口道,“你不是奉养了他母亲吗?或许带他母亲来,能解开你们之间的冤债。”
大河颤巍巍的举手,“那个...阿婆怕是来不了了。”
刚刚他把手机静音了,
因着他没接电话,然后对面就发了信息过来,阿婆......不行了。
张桂枝听到这话,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不信,“咋的,我早上带老鸣出门的时候还给她熬了小米粥吃,咋就不行了!”
而且她还托了大海妈照看的。
老鸣愣愣的抬头,然后看向红绳圈的方向,急促的喘息了几下,然后艰涩的问道,“老师,去看看阿婆吧,她想你的。”
殿内似乎起了一阵风,凉凉的,带着香火的味道。
长签落下,谢宁叹了一口气,在老太太的示意下从篮子里取了一把伞出来,还有小瓷瓶里装的朱砂。
那伞只是普通的折叠伞,上面还残存着一些朱砂符文的痕迹,老太太拿着毛笔沾了点朱砂又重新画了一道新的符。
那是藏魂的符,可以暂时给鬼魂一处安居之所。
不过除了藏魂的符文,老太太还画了另外一道,谢宁却是不认识的,因为她现在学的还不够深。
老太太念念有词的围着红绳圈挥舞双手,乍一看真的很像农村里跳大神的。
香尽,红绳忽地起火,不是黄色的火焰,而是浅蓝色的,若冷翠。
“好了,走吧。”
不知为何,总觉得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还要难行。
南方的秋日阳光依旧热烈的很,但几人都不觉得热,反倒有些冷,毕竟怨灵就在身旁,即使有老太太用伞收住了,也挡不了多少阴寒之气。
等在医院门口的大海妈见那么多人跟着赶过来,眼睛都有些不够看了,但她好歹还记得正经事,“快,老鸣,桂枝,阿婆不行了,你们去见最后一面吧。”
年近百岁的阿婆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视线却是落在窗外,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或许是打开的窗口处,有秋雀儿的声音。
“阿婆......”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阿婆阿婆的唤她。
“小鸣来了?”阿婆摸索着握住老鸣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问道,“桂枝呢?”
“我在这儿呢。”张桂枝凑上前,轻轻碰了碰阿婆。
阿婆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小帕子,把它递给张桂枝,“这么些年,照顾老婆子,你辛苦了。”
有些褪色的帕子展开,里面只躺着三个银元,一对耳环,一个银镯子。
“老婆子没别的东西留给你了,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