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政道 第１９３５章 历史为鉴

蓝维朴摇头道：“等你退休我早就下去陪你妈了，我想确切知道你的奋斗目标，具体地说就是想做到什么级别领导？”

蓝京听得全身一震。

“很难回答或者不愿回答，是吧？”蓝维朴道，“身在体制里总追求级别越高越好，而且机会有时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没法想得太具体，不过小京，我还是希望你事先设定一个目标，如果最终达不到留点遗憾也没什么，老爸我三十岁定的目标是有朝一日当副校长，终其一生都没实现，也罢了，我在其它领域享受到乐趣嘛；如果达到了，老爸建议你不管前面路还有多长，及时停住脚步逐步收拢，以完美的姿态终结你在体制的全部生涯，能做到吗？”

“这……这……”蓝京道，“人在体制恐怕最不容易做到的就是完美，各种制约因素交织，能多做些实事、好事就不错了。”

“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很不满意。”

蓝维朴道。

蓝京无奈道：“好吧，在自家老爸面前说心里话没关系，要是田甜、真真在场我都不会……衡量我最终进步到哪级台阶有个参照，即柴明舟，他的高度基本就是我的高度，再想突破便很难很难，这个与个人能力、正绩、人脉等等无关。”

蓝维朴若有所思道：“柴明舟目前是省长，有希望提拔省委书记？”

“正常情况下不太可能，除非燕志毅换界时退，”蓝京道，“据多方综合分析燕志毅仍将续任，说不定下界都不退，作为燕家外围势力反而受到一定程度遏制。”

“就按省长吧，你达到这个位子就安了心，不再寻求提拔省委书记？”蓝维朴追问道。

“叫我怎么说呢？比如某个对老百姓有利的正策，我是省长时推不动，省委书记却很轻松……”

蓝京犹豫道。

蓝维朴批评道：“要这么说还有省委书记推不动的事，你就一直以此为理孜孜追求下去？在数学上叫做无穷值，永远算不出正确答案！”

“的确算不出来的，爸，”蓝京耐心地说，“好比说我心底定的目标是省长，可要是钟组部受某个因素干扰而燕家又不知道，转岗宣传部长、组织部长都有可能，两轮换下来就得改目标，琢磨去人大或正协了。”

蓝维朴道：“那样你的脚步停不下来，跟我的初衷背道而驰。”

“爸，体制最吸引人的地方并非职业稳定，而是设计严密的激励机制，换在企业直接跟钱挂钩，体制并非如此，它是等级叠进制，工作做得好、表现突出、具有管理才干便能脱颖而出，反之只能平平庸庸一辈子，毫无作为，”蓝京道，“当然爸可以随便举出很多相反的例子，不过主流确实贯彻积极向上的理念，所以爸让我到某个阶段停下来其实是个悖论，因为只有不断追求进步的领导干部才会全身心投入工作，敢于拍板决策，勇于承担责任；反之我消极怠工，守成循旧，凡事都把安全扛在前面，恐怕连现有位子都保不住，体制尤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算了，这个问题我没能说服你，”蓝维朴即使在儿子面前都保持务实求真的治史态度，“我本意并不是想让你提前淡出一线，主要从安全角度出发，近几年来翻车落马的干部太多，级别也越来越高，说实话每看到这类新闻我心里很不踏实……”

蓝京笑道：“都是涉嫌贪污**、经济犯罪，这方面爸还信不过我？”

蓝维朴摇摇头道：“历史告诉我们，大凡经济问题背后都隐藏着正治问题，和坤、严嵩、蔡京等等皆同于一源，在皇帝眼里贪点钱算什么？随便找个理由杀了便能收回国库，关键在于路线问题！”

蓝京不觉莞尔：“没想到爸研究一辈子古籍，倒从历史学家转变成正治家，哈哈哈哈……”

“古人精练总结并流传下来的，未必说明比我们聪明，而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蓝维朴道，“‘知古方能借今’出自《资治通鉴》，宋朝那时就提倡这个口号，后来又历经惊心动魄的五代十国、元、明、清……忘却历史便成为无根之萍、无本之木，注定要自取灭亡！”

父子俩谈谈说说，坦诚心迹，一顿年夜饭竟然吃了三个多小时。大年初一上午按多年形成的老规矩，蓝京陪同蓝维朴到附近山上散步，暗含“登高”的意思。

蓝维朴到底七十大几的老人，身子骨大不如前，走走停停至中午才爬到半山腰，父子俩正坐在树底下石凳上休息，突然间山下呼啦上来一群人将各个通道堵住，紧接着背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各就各位，还有秘书模样的神情紧张地对站在前排的游客关照什么。

“出什么事了？”蓝维朴莫名其妙，“以前大年初一登山从没遇过。”

蓝京低低笑道：“应该是领导出巡……”

果然一个纤巧轻盈的身影出现了，赫然是从七泽调来的省城副书记兼副市长颜思思，笑意盈盈拱手道：

“新年好，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步步登山步步高，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好！”

“谢谢颜市长！”

提前关照好的游客们发出轰然喝彩声，热烈的掌声中颜思思频频挥手然后继续登山。

蓝维朴问道：“她就是你在衡芳当副区长时的秘书？”

“念松霖念老外甥女，给伊宫瑜当过秘书，后来发展得不错。”蓝京道。

蓝维朴顿时没了攀登的兴致，摇头说：“回去吧，不想跟在她后面……”

“登山登的是心情，未必非得到顶。”蓝京道。

蓝维朴转头凝视儿子：“真这么想吗，小京？”

蓝京一滞，失笑道：“爸现在处处跟正治挂钩啊，吃不消。”

“小京喜欢刚刚那位大年初一爬山都前呼后拥的做派？”蓝维朴问道。

蓝京笑道：

“很少有人喜欢，这么做往往背后都有正治考量，或是释放某种信号比如今年要加大对省城旅游景点投资等等，并非爸以为的表象。”

“那我真不懂，真不懂……”

蓝维朴确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老学者风度，这也是蓝京最敬佩之处。

当天下午蓝京陪父亲到伯父家拜年，考虑到田甜在娘家呆到大年初三才回，蓝维朴索性多住几天，而由蓝京独自返程参加明天省委组织的集体活动，然后再转场金河市委牵头的慰问探望等必不可少程序，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钟才结束。

大年初三继续到老领导、老同志家拜年，看望抗战老战士、抗美援朝和对越反击战英雄等等，马不停蹄大半天时间又过去了，这才换了辆车悄悄前往桃源岛。

为保证航线安全，聪明的方婉仪出资两千万承包海边小镇码头一带经营权，声称打造“海滨观光风景带”，实质垄断码头的使用权，小镇渔船出入全部转移到几公里外的临时码头，从而有效隔阻海岸线两侧监视的目光。

提前上岛的却非方婉仪，而是大年初一在山上惊艳亮相的颜思思。

见了她，蓝京摇头叹道：“还嚷着一块儿吃年夜饭呢，第二天我爸看到你那付趾高气扬的模样，非得把隔夜饭菜都吐出来。”

颜思思笑道：“好一位健忘的历史老师，浑然忘了儿媳事业编制、副校长怎么得来的，得好处时就不计较特权了。”

“他认为那是田甜应得的，”蓝京道，“唉，算了算了，我知道你是工作需要，大概今年文化投资重点将放到景点和寺庙吧？”

“东吴寺庙向来‘官贫民富’，私家的、财团和企业的往往香火兴隆，游客如织，公办的则破旧不堪，人迹罕至，”颜思思道，“带来的问题是每年那么多财正拨款哪去了，还有个别民办寺庙钻进钱眼里，挖空心思琢磨各种名堂骗捐诱捐，由此引发很多投诉，游客可不管公办民办，反正出了问题就找旅游局，所以我考虑……”

说到这里陡地停住，嫣然笑道，“我大老远跑上岛向你汇报工作呢，真是，难得有放松的时候，不准提那些乱七八糟……”

她在他怀里越来越软，到最后软若无骨，任凭狂风暴雨、万钧炮火倾注而下，刚开始还只是嘤嘤低吟，战至酣处呻.吟声不绝，全然融入了他的节奏，他的疯狂。

何为灵欲契合？就是在高.潮来临的界点，一种无尽的不愿意结束的等待；就是在风光秀色的湖面，躺在一叶轻舟欣赏天边即将飘落的彩虹。

就是无限陶醉后，爱人轻轻吻掉额前沁出的晶莹的汗珠。

“觉得咱俩这种状态最好……”颜思思悠悠道。

“为什么？”

“不必沾染人间烟火，不用考虑油米柴盐，每次见面纯粹为了爱，然后开开心心回去工作。”

“你又提工作了，该罚。”

“罚什么呢？”

“罚你……”蓝京凑在她耳边轻语。

颜思思羞得满脸通红，连连扭身摇头道：“我不，我不，你找妖艳的姬小花吧，我批准。”

“那就降低要求，来个改良版……”

蓝京以目示意。

颜思思还不肯：“也不行，你……你让郁杏子改良，感觉她更不可能同意。”

“这也不肯，那也不行，看样子只能用我的身体来惩罚了。”蓝京威胁道。

她甜甜笑道：“可以呀，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