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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一切，都和“腐烂”“变质”这些词没有关系。这比很多人家的厨房都干净。
人群安静下来。
孙胖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黄干事没有说话，他戴上一副白手套，开始检查。他走到水缸边，捞起一条鱼，查看鱼鳃和鱼眼。又走到肉案前，用手指按了按猪肉，凑近闻了闻。接着，他让同事拿出工具，对水质和肉的新鲜度进行抽样检测。
整个过程漫长而安静。所有围观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员在屋里忙碌。
许辰平静地站在门口。
他不是在等待裁决的考生，他是出题的人。
他不仅打开了仓库，还把自己连夜整理好的《食品溯源记录系统》台账，用大纸一张张工整地写好，直接贴在了工地外墙的木板上。
猪肉采购记录：1981年1月5日，采购五花肉30斤，供应商：东直门肉联厂三号柜台王师傅（签字），附：当日检疫合格章复印件。
【活鱼采购记录：1981年1月5日，采购鳜鱼15条，供应商：潘家园鱼市老李（签字画押）。】
【蔬菜采购记录：……】
一张张，一列列，清清楚楚。
有些识字的人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你们看，这上面都写着！哪天买的肉，谁卖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检疫章！和国营肉铺的红印章一样！”
“做个生意，还跟单位写报告一样？”
这本台账带来的影响，比那个干净的仓库还要大。
终于，黄干事摘下手套，和两个同事低声交流几句后，走出了小屋。他站定在院子中央，面对着门口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整个胡同都安静下来。
孙胖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各位街坊邻居！”黄干事的声音很大，“今天，我们街道卫生办公室，应许氏私房菜经营者许辰同志的主动邀请，对这里的食材存储情况，进行了全面、细致、严格的突击检查！”
他停顿一下，看着每一个人。
“现在，我代表街道卫生办，在这里，向大家正式公布检查结果！”
“经过我们反复核查，许氏私房菜的所有食材，无论是鱼、是肉，还是蔬菜，全部都是当天采购的新鲜食材！所有肉类，均有正规的检疫证明！其存储环境、卫生标准，完全符合，甚至……超过了我们市里很多国营单位的水平！”
这句话说出，人群一片哗然。
谣言，在这一刻，被官方的声音彻底粉碎。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巨大的议论声。
“我就说嘛！许老板不是那样的人！”
“真是冤枉死好人了！谁这么缺德造谣！”
“超过国营单位？以后来这儿吃，比在自家吃都放心！”
所有人的目光，从鄙夷，变成了愧疚、敬佩和信赖。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刚才骂得最凶的女人，脸涨得通红，她一拍大腿，指着一个方向喊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这谣言，最早就是从地安门饭店那边传出来的！肯定是他们眼红许老板生意好，故意使坏！”
这一声喊叫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那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孙胖子身上。
孙胖子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着那些鄙夷、愤怒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街上。
“不……不是我……”他想辩解，但发不出声音。
“呸！就是你！刚才就你笑得最开心！”
“黑心肝的玩意儿！国营饭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自己生意不好，就用这种下流手段！无耻！”
骂声将孙胖子淹没。他站不住了，拨开人群，在一片怒吼声中，灰溜溜地逃回了斜对面的地安门饭店。
危机彻底解除。许氏私房菜不仅没有名誉受损，反而因为这次公开的检查，和那本溯源台账，彻底树立起了“卫生可靠、用料讲究”的招牌。许多原本看热闹的老师、护士，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后，当场就成了许氏私房菜的潜在客户。
风波过后，装修继续。
地安门饭店二楼的经理办公室里，孙胖子狠狠地将一个茶杯摔在地上。他看着窗外热火朝天的工地，脸上的肌肉扭曲。
口味比不过，卫生信誉现在也输了。他已经无计可施。
不，他还有最后一招。
孙胖子看着自家饭店空荡的大堂，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好！好！你许辰不是厉害吗？”他咬着牙，从牙缝里说出几个字，“既然什么都比不过你，那我就用钱砸死你！我跟你打价格战！我看你一个体户，能撑多久！”
装修工地的声音很大。地安门饭店门口挂出了一条新的红色横幅，上面的字更引人注意。
“国营老店，回馈社会！特供超值便民套餐，一荤一素一汤，管饱！仅售一元！”
一元钱。
这个数字在地安门地区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这个年代，一元钱能买十个肉包子，或者三斤大白菜。现在，孙胖子用它提供一顿有荤有素有汤的午饭，米饭还可以随便加。
消息传开，整个地安门地区的人都行动起来。
很多注重价格的工人、学生和家庭主妇，都从各处赶往的安门饭店。
饭店的门几乎被人群挤坏。
“给我来一份！这是一块钱！”
“别挤！我先来的！”
“老板！添饭！说好管饱的！”
孙胖子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的人群和收银台的钱，他笑了。
他知道这样做是赔钱的。一荤一素的成本就超过一块钱，还不算免费的米饭和人工水电。每卖一份，饭店就要亏损。
但他不在乎。
他不是为了赚钱。
他要用国营饭店的钱，用赔本的方式，抢走许辰的全部客人。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吃饭，便宜才是最重要的。你许辰的菜味道好，但价格贵。老百姓过日子，要的是实惠。
他要用钱，拖垮许辰。
……
“辰哥！孙胖子疯了！”
王铁柱跑进临时厨房，他很生气。
许辰正在教张大力练习刀工。标准化手册实施后，他们的基本功需要重新训练。
“怎么了？慢慢说。”许辰没有抬头，他用菜刀划过张大力切的土豆丝，把粗细不一的土豆丝修整得非常均匀。
“他搞一元套餐！一荤一素，米饭随便吃！”王铁柱一拳打在桌子上，“我去看了一眼，菜的质量很差，但是价格便宜！胡同口干活的，附近中学的学生，全都跑他那儿去了！他这是赔钱干，就是想整死咱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