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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江苏。
一间从乡镇企业租来的旧车间里，气氛有些紧张。
这里是许氏实业食品深加工项目的试点。
林晓雅带着从京州大学里挑来的几个学妹，已经在这里忙了整整半个月。
车间被她们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几十个棕色的陶土坛子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今天是开坛的日子。
“晓雅姐，你说……能成吗？”一个戴着眼镜的学妹小声地问，声音里有些激动。
“肯定能成！”林晓雅的脸上满是自信。
她拍了拍手，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大家注意，我们这次的川香泡菜，是按照我从一本美食杂志上找到的科学发酵法来做的！”
她举起手里一本卷了边的杂志，神情严肃。
“从选材、清洗，到盐和水的比例，还有发酵的温度和时间，我们每一步都精确到了克！”
“科学是不会骗人的！”
她的话，给了在场所有女孩信心。
她们看着那些坛子，仿佛看到了光明的前途。
林晓雅深吸一口气，走到最前面的一个坛子前。
这是一号坛，是所有希望的开始。
她搓了搓手，亲自解开坛口绑着的红绳，然后双手用力，缓缓揭开了沉重的坛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等着闻到那股酸爽香辣的味道。
然而。
一股像是馊掉的饭菜混着烂泥的酸腐味，猛地从坛口里冲了出来，熏得人头晕。
离得最近的两个女孩忍不住“哇”的一声，当场就干呕起来。
林晓雅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去。
坛口边缘的坛沿水已经干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霉菌，覆盖在水面上。
坛子里，原本青翠的蔬菜，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滩滩黄褐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几只小飞虫在坛口嗡嗡地飞。
失败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那个戴眼镜的学妹，声音都变了。
林晓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科学……不是不会骗人的吗？
“晓雅姐，你快看！二号坛也……”另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响起。
林晓雅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另一个坛子也被打开了，情况和一号坛一模一样，那股腐烂的味道几乎充满了半个车间。
“还有三号！”
“四号也是！”
“天哪！都坏了！”
绝望的喊声此起彼伏。
女孩们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坛子。
十几个坛子揭开，超过一半都是同样的结果，长满了白毛。
剩下那一小半虽然没有长毛，但里面的泡菜也变得软趴趴的，闻起来只有一股寡淡的酸味，根本不是她们想要的川香风味。
“哇——”
终于，一个学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像是一个开关。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
车间里，哭声响成了一片。
半个月的辛苦，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都完了。
林晓雅站在这片乱七八糟的景象和哭声之中，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看着那些发霉的泡菜，看着这些跟着自己从京州跑到陌生地方的学妹，一股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她是负责人。
“都别哭了！”
林晓雅强行压下心头的难受，提高声音，尽管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哭有什么用！一次失败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走到那个哭得最凶的学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都打起精神来！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这次失败了，正好可以总结经验！找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下次就一定能成功！”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挨个安慰着自己的组员。
她的镇定，暂时稳住了大家的情绪。
女孩们虽然还在哭，但总算没有那么绝望了。
……
夜深了。
乡镇招待所的简陋宿舍里。
林晓雅一个人坐在床边，再也撑不住了。
她将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委屈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枕巾。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负责这么大的项目。
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
她以为只要有理论，有热情，就能成功。
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想起了许辰。
想起了他在后山村，面对那么多质疑和困难，依然能轻松解决。
想起了他画出的那些自己看不懂，却能解决大问题的图纸。
自己和他比起来，实在是太嫩了，太想当然了。
黑暗中，她摸索着，拿起了床头那台老式的转盘电话。
冰冷的听筒贴在脸上，她却犹豫了。
要把自己的失败告诉他吗？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可她真的撑不住了。
她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手指颤抖着，一个一个地拨出了那个早已刻在心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传来许辰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被吵醒的沙哑。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林晓雅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她咬着嘴唇，拼命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可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喂？谁啊？说话？”电话那头的许辰有些不耐烦了。
林晓雅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哭腔。
“许辰，我……我失败了。”
电话那头，许辰接下来说的话，让林晓雅愣住了。
许辰不但没有责备，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失败了？”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点高兴的意思。
“这是好事啊，恭喜你。”
林晓雅的眼泪一下子停住了。
她握着听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恭喜我？
“许辰……”林晓雅的鼻音更重了，满是委屈，“都这样了，你……你还笑我？”
她以为会得到安慰，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恭喜”。
这比骂她一顿还让她难受。
“我不是笑你，我是替你高兴。”
电话那头，许辰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
“你想想，我们用最小的代价，在最早的阶段，就发现了项目里的关键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