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可?能。”苏杭猛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锐利,他冷哼一声,对?着那声音的来源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可?是有妈妈和舅舅的人!我不和你这种没有家人、只会躲在暗处诅咒别人的家伙说话?!”
“……”
那恶毒的声音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鱼刺卡住了喉咙,瞬间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没想到长生天也有今天啊,好小子!再多说几句哈哈哈哈,气死它!”
一个?带着明显笑意和赞赏的声音,从苏杭身后传来。
苏杭猛地回头,只见戴着铜钱斗笠,一身黑红的北邙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的礁石上。
北邙抱着胳膊,虽然斗笠遮面看不清表情,但那语气里?的愉悦和欣慰几乎要?溢出来,他朝着苏杭的方向,夸张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几句真解气啊!话?说的太漂亮了!还?有长生天,你怎么又玩失踪消失不见了?和我外甥说谢谢了吗就跑?真不要?脸啊!”
苏杭失声:“舅……舅舅?!”
北邙点了点头,他向苏杭伸出手:“对?,是我,走吧,外甥,舅舅带你去……”
“掀翻了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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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转移至鬼域内的长生殿内。
这里?庄严肃穆,却又死寂冰冷。
高大的穹顶描绘着日月星辰的轨迹,却没有任何?生气。
殿内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参商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他那身华丽的飞鱼服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显得黯淡了几分。
他微微垂着头,神情复杂,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道身影,从殿内最深处的阴影中缓缓踱步而出。他穿着繁复而庄重的天仙朝会最高等级礼服,神色却是一种看透一切,带着悲悯的冷漠。
是长生殿殿主,天仙的领袖——华胥。
参商立刻躬身,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带着绝对?尊敬的礼节,声音低沉:
“……殿主。”
华胥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参商,只是沉默地、随意地,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扔到了参商面前的冰冷地砖上。
那是他的短剑。
“当啷——”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短剑造型古朴,剑身狭长,锋刃上流动着幽蓝色的灵光。
华胥这才抬起眼,看向参商,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下达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命令,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情绪:
“旨意下来了。”
“长生天……它需要?打?开那扇觐见之门,等待最后的决战。”
觐见之门。
参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通往长生天真正核心领域的门户,是无数天仙终其一生也无法?踏足的圣地,也是……需要?极其残酷代价才能开启的通道。
上一次,北邙能够进入其中直面长生天,正是因?为?他手中的判官笔在那之前已然饱饮了众多天仙的鲜血。
而如果要?主动开启那扇门,最优秀的祭品,就是天仙的血。并且,是位阶极高、心甘情愿献祭的天仙之血。
参商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柄冰冷的短剑上。剑身映照出他此刻有些苍白的脸。
他没有立刻去捡,而是缓缓抬起头看向华胥,问出了一个?似乎与眼前绝境毫不相干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百多年了,你的愿望和理想……依旧没变吗?”
华胥与他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份沉重:“我是天仙的领袖。”他陈述着一个?事实,也表明着自己的立场:“破域联盟……或许要?赢了。但是,我依旧是天仙的领袖,所以我不会相信北邙。”
他的追求从一开始就与破域联盟追求的截然不同。
华胥看着参商,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几乎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奈和属于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
“石头剪刀布吧,”尊贵的,受万民供养的长生殿殿主轻轻说,仿佛回到了当年在稷下学宫,决定谁去承担麻烦任务时的轻松时光:“看看我们……谁先去死。”
参商愣住了。他看着华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意,明白这不是玩笑,而是这位殿主在命运最终的时刻,给予他这位追随者最后,也是唯一的……公?平。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天仙们更是对?此嗤之以鼻,坚信自己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几秒后,参商缓缓举起了手。
华胥也同样。
没有声音,只有动作。
石头。剪刀。
结果已分。
参商看着结果,脸上露出苦涩却又释然的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认命般的自嘲道:
“看来……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啊……”
参商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柄冰冷的短剑。剑柄入手,传来刺骨的寒意。
他抬起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华胥一眼,仿佛要?将这位他追随了百年的领袖的模样,刻入灵魂的最深处。
“华胥……”
他唤了他的名字,没有再用敬称,也没有加上殿主。
“再会了。”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猛地发?力,锋利的短剑带着决绝的寒光,精准而迅速地抹过了自己的脖颈。
空气中传来利刃割裂血肉与气管的闷响,华胥突然不敢睁眼了。
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也溅落在了他的飞鱼服上。
参商的身体晃了晃,手中的短剑“当啷”落地。他最后的目光,依旧望着华胥的方向,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那眼神中没有怨恨,没有后悔,只有无法?言说的复杂。
得君一日恩,误臣百年身。
参商最后想。
……不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追随你。
早知道刚刚应该至少把这句话?说给你听,然后再自杀的。
可?惜……可?惜他们是天仙,而他们从小在天仙朝会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暴露你的真心。
哪怕这已经是彼此都?清楚明白的东西。
参商挺拔的身躯终于无力地向前倒去,重重地摔落在自己温热的血泊之中。
华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他脸上几乎变成?半永久面具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