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至圣先师 282.通往绝顶灵性层次的道路 三更一万

徐永生晚些时候在南阳一带见到越青云。

和从前一样，越青云一身紫色道袍，俊朗不凡，仙风道骨，实在是徐永生当面见过的道士中面相最好的一个。

越青云见到徐永生则有些感慨：“多谢你信任我。”

...

夜色如墨，浓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山风穿林而过，卷起枯叶翻飞，像是无数幽魂在低语。杨戬立于断崖之畔，银甲映月，冷光流转，眉心竖目微启，一道金芒划破黑暗，直刺远处那团翻涌不止的黑雾。

那黑雾中，隐约有巨影蠕动，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周身缠绕着腐朽怨气，腥臭扑鼻。它曾是天河底下一头镇守锁链的妖蛟，因天柱倾塌、封印松动而脱困而出，吞噬百里生灵，血祭自身，竟修成半步真仙之境。此刻它盘踞在古庙废墟之上，七窍流血，却狂笑不止：“二郎神君？不过是个被天庭弃了的孤臣！你也配执律令、掌生死？”

杨戬不语，手中三尖两刃刀缓缓抬起，刀锋所指，天地寂静。他身后，梅山六兄弟已布下**阵势，各自持兵刃结印，以血为引，催动禁术。老三袁洪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化作赤焰符文，嵌入地面裂痕之中；老五常昊手捏蛇形诀，召唤万蛇自地底钻出，蜿蜒成墙，阻隔妖气蔓延。

“你逃不出去。”杨戬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雷霆滚过长空，“当年我奉旨擒你，本欲押你上天庭受审，是你自己挣断锁链，坠入深渊，吞食怨魂，逆天改命。如今罪业滔天，休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妖蛟怒极反笑，猛然张口，吐出一具残破金棺，“这是你当年留下的证物！你说我是祸根，可若非你执法严苛，逼我走投无路，我又怎会堕入魔道？你看看这棺中尸骨??那是我的妻儿！她们只是凡人，未曾犯天条，却被你一道雷符诛尽！你说你是正义？你才是真正的恶！”

杨戬瞳孔骤缩。

那一瞬，记忆如潮水倒灌。三百年前，他初任司法天神，巡查南疆时发现此蛟私通凡女，诞下子嗣。按天规，妖类与凡人生子，乱纲常、扰轮回，当斩尽杀绝。他亲自执行，未留一丝情面。那时他以为，律法高于一切，神明不可徇私。可如今，那具金棺静静躺在泥泞之中，棺盖碎裂，露出两张稚嫩的脸庞??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童，另一个尚在襁褓，双眼紧闭，唇角却带着笑意，仿佛睡梦正甜。

他的手，第一次微微颤抖。

“大哥……”郭申低声唤道，语气担忧，“莫要动摇，此獠善蛊惑人心，以情乱志，乃是其惯用手段。”

杨戬闭眼，再睁时，眸中已无波澜。

“我知道他是骗我。”

“但我杀他们的时候，也没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这句话落下，连梅山众妖都怔住了。

天地间，只剩风声呜咽。

下一刻，杨戬踏步向前，一步一莲，脚下绽开朵朵冰晶，寒霜蔓延十丈，将黑雾冻结成块。他眉心竖目大开，金色神光如日初升，照彻四野。三尖两刃刀高举过顶，刀身嗡鸣，竟浮现出古老篆文??【律令?斩邪归正】。

这是天庭最高刑罚之一，唯有司律之神可施展。一旦发动，必见血封喉，不死不休。

妖蛟嘶吼，腾空而起，千丈身躯搅动风云，黑雾凝成万千利爪，朝杨戬扑杀而来。与此同时，它口中念动咒语，竟是上古典籍失传已久的《逆魂经》：“以我精魄，唤诸怨灵！昔日枉死者，今夜共赴黄泉！”

刹那间，大地龟裂，无数白骨从土中爬出，披发执刃，眼中燃着幽蓝火焰。有老者拄杖怒吼，有妇人怀抱婴孩啼哭，更有整支军队残魂列阵冲锋??皆是当年被杨戬依法处决的妖魔亡魂！他们虽罪有应得，但临死前的恨意积攒百年，此刻被妖蛟以秘法唤醒，尽数冲向杨戬！

“你执法如山！”白骨将军挥剑直指，“可你可知我们也有亲人？也有梦想？你也曾怜悯过谁吗？”

杨戬身形不动，任由第一波亡魂撞上护体神光，炸成齑粉。

第二波来袭，他轻叹一声：“我知你们不甘。可若无法度，天地早乱。我若心软一次，便会有千万无辜丧命。所以我只能做那个冷面之人。”

第三波攻至，他终于动了。

刀光起处，天地失色。

一道雪亮弧线横贯夜空，如银河倾泻，斩断千军万马。亡魂哀嚎，尽数湮灭。妖蛟趁机俯冲，巨尾横扫，砸碎三座山峰。杨戬旋身避让，刀锋顺势切入蛟鳞缝隙，硬生生剜下一片乌黑血肉。

“啊??！”妖蛟痛吼，反口喷出一道黑炎，裹挟着千年怨毒，直烧杨戬面门。后者抬臂格挡，玄铁护腕瞬间熔化，皮肤焦黑，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借力跃起，凌空翻身，刀尖直取妖蛟七寸要害！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口金棺突然爆裂，两缕微弱魂光飘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温柔身影??是一位女子，素衣荆钗，面容清秀，含笑望着杨戬。

“你还记得我吗？”她轻声说，“我是阿缳，蛟郎的妻子。你不准我们相守，杀了我和孩子……可你知道吗？我们从未想过反抗天庭，只求一世平安。”

杨戬动作停滞了一瞬。

那一瞬，足够致命。

妖蛟狞笑着张开巨口，准备将他吞入腹中炼化。然而就在牙关合拢之际，一道青影疾驰而至，手持桃木剑，一剑刺穿妖蛟咽喉！

“住手！”哪吒踏火而来，混天绫缠住蛟尾，乾坤圈轰然砸下，将其震退百丈。“杨戬！你疯了吗？明知这是幻术还陷入回忆？！”

杨戬落地，单膝跪地，喘息粗重。

“不是幻术。”他低声道，“是我亲手造成的现实。”

哪吒愣住。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杨戬??不再是那个永远冷静、铁面无私的司法天神，而是一个背负沉重过往的凡人。

“你不必一个人扛。”哪吒收起戾气，站到他身旁，“当年的事，你没错。但现在，你要学会怎么活着。”

远处，妖蛟挣扎起身，浑身浴血，却愈发癫狂：“好！很好！你们都说我入魔，可你们这些‘正道’，又有几个干净？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毁灭！”

它猛然撕开胸膛，掏出一颗漆黑心脏，上面密布裂痕，却仍在跳动。

“这是我用九百九十九颗怨心炼成的‘恨源之心’！只要引爆，方圆千里都将化为死域！你们谁都别想活！”

梅山兄弟大惊，纷纷后撤。

哪吒变色：“这家伙不要命了？！”

唯有杨戬缓缓站起，抹去嘴角血迹，将三尖两刃刀插在地上。

然后，他解下了披风，褪去残甲，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

接着，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置于膝上。

“你要同归于尽？”他平静问道。

“那就来吧。”

话音未落，一股浩瀚气息自他体内爆发。

紫气东来三千丈，祥云汇聚，仙乐隐隐奏响。

他的元神开始离体，一尊高达百丈的法相显现空中??额生第三目，肩托哮天犬，手持开天斧，脚踩九曜星图！

“你引爆恨源之心，我能以元神之力将其封锁三息。”杨戬闭目说道，“在这三息内，哪吒，你必须用莲花真火彻底净化它。否则，不只是这片土地，连附近城镇百万百姓都会遭殃。”

哪吒瞪眼：“那你呢？元神离体强行施法，你会魂飞魄散！”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杨戬淡淡一笑，“也许，这才是赎罪的方式。”

不等回应，他双手猛然上托，元神法相双掌合十，一道金色屏障凭空升起，笼罩整片战场。与此同时，妖蛟狂笑着捏碎心脏??

轰！！！

黑色能量如火山喷发，冲击波席卷八方，树木化灰，山石蒸发。但金色屏障硬生生撑住了，哪怕布满裂纹，也未曾崩塌。

哪吒咬牙，足尖一点，化身三头六臂，六件神器齐出，最后凝聚于掌心一点莲火，如流星般射向那团核心！

“给我??净！”

莲火触碰到黑核的瞬间，两者剧烈对抗，发出刺耳尖啸。黑雾挣扎扭曲，幻化出无数人脸哀嚎乞怜，甚至再现杨戬过往执法画面，试图动摇其心志。但这一次，杨戬没有迟疑。

“我承认我冷酷。”他在心中默念，“但我从未后悔维护秩序。只是……今后若有选择，我想多看一眼那些被规则碾碎的笑容。”

随着最后一丝黑焰熄灭，妖蛟发出凄厉惨叫，庞大的身躯迅速干瘪，最终化作一捧灰烬，随风飘散。金棺残片落在地上，那两缕魂光轻轻环绕杨戬片刻，而后微笑消散，似是原谅，又似释怀。

屏障撤去，杨戬元神回归肉身，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倒下。

哪吒急忙接住他，探脉后松了口气：“命还在，但至少要修养三个月。”

梅山兄弟围拢过来，神情复杂。

他们跟随杨戬多年，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如此脆弱的一面。

数日后，风波平息。

朝廷派使臣前来嘉奖，称杨戬剿灭妖患、保境安民，拟上报天庭予以封赏。使者恭敬递上诏书，却被杨戬婉拒。

“我不再适合执掌刑律。”他说，“有些事，看得太清反而痛苦。我想暂时卸职，游历人间，看看那些曾被我忽略的烟火。”

使者愕然，还想劝说，却被哪吒拦下。

“让他去吧。”哪吒笑道，“这个世界，不能总靠一把刀维持太平。”

于是，一个月后，有人在江南小镇见过一位白衣男子，独坐茶楼，听雨品茗。孩童嬉闹经过，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茶杯，他也不恼，反倒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还有人说，在边陲荒村，一位游方道士治好了一场瘟疫，村民们感激涕零，问他姓名。那人只是望向星空，轻声道：“我姓杨，字戬。”

而某夜，昆仑墟深处，玉鼎真人静坐蒲团，忽有所感，睁开双眼，喃喃道：“徒儿，你终于学会了……如何做人。”

与此同时，遥远星河之外，一颗尘封已久的星辰悄然亮起，光芒渐盛，仿佛预示着某种新的命运正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