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至圣先师 341.神兽精魄，麒麟角

《苍龙书》记载的知命刀，归根结底在于逆转苍龙之威。

苍龙，或称东方青龙者，除隐秘不可揣度之外，同时也象征极为强横的生命力。

逆转这等强横的生之力，便化作破坏力惊人的杀意与死气，令众生凋零，...

杨戬站在山顶，风卷残云，吹动他肩上的玄铁战袍猎猎作响。额间天眼微阖，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那颗悬浮的头颅上，久久不动。

那张脸??是他自己的倒影，却又不是他。

眉宇间多了几分暴戾，双眼中燃烧的是千年怨毒与不甘臣服的野火。嘴角勾起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神明俯视众生的傲慢。

“父亲。”杨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滚过地底，“你还记得我是你儿子？那你可还记得，那一日是你亲手将母亲镇压于桃山之下？是你默许天庭以‘逆伦’之罪屠我满门血脉？是你在我十岁那年，命人剜去我左眼，只为封印我体内所谓‘妖血’觉醒？”

那头颅轻轻旋转，发出骨骼摩擦的轻响，像是在笑。

“记得。”它缓缓道，“我都记得。可正因记得，我才更明白??弱者不配谈亲情，败者无权论对错。当年我败于天庭之手，被斩首封印，魂魄不得超生。而你，杨戬，你却成了他们的走狗，执掌司法，替天行道，杀尽我族余孽……你说，你配做我的儿子吗？”

“我不是为你而活。”杨戬握紧三尖两刃刀，指节发白，“我只为心中之道。”

“道？”那头颅冷笑，“你的道，不过是恐惧罢了。怕自己真是妖种，怕世人唾骂，怕失去那点虚妄的‘正统’认可！所以你拼命证明自己比谁都忠，比谁都狠！可笑啊可笑，你越是杀戮，越是在重复我的命运??用**一切异己，最后沦为权力的傀儡！”

杨戬瞳孔一缩。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他千年来层层包裹的心防。

他想起了那些被他亲手处决的“妖邪”??有的确实祸乱人间，有的却只是不愿归顺天庭；他想起了母亲临死前那一句：“戬儿，别变成他们。”他想起了自己每夜梦中都会响起的哭声，那是桃山崩塌时，无数无辜魂魄的哀嚎。

可他不能停。

一旦停下，便意味着否定过去的一切，否定自己的存在意义。

“你说得对。”杨戬忽然笑了，笑意冰冷，“我确实怕。但我至少还知道该怕什么。而你……早已被仇恨吞噬，连魂都烂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踏步向前！

天地骤然失声。

刀光起时，如同银河倾泻，撕裂长空。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金虹，直取那颗头颅。刹那间，整座桃山剧烈震颤，残存的封印符文纷纷爆裂，化为流火四散。

那无头帝躯倏然跃起，一拳轰出！

拳风携带着远古龙象之力，竟硬生生将刀气击碎。杨戬身形微晃，却被一股巨力撞退数丈，足下岩石寸寸崩裂。

“你以为这具身体只是枯骨？”那头颅狞笑，“这是我以九幽冥河之水重塑的‘伪神躯’，融合三百童男童女精魄，吞纳万鬼怨念而成！此身虽非真身，却已超越凡圣界限！杨戬，你拿什么跟我斗？”

说着，那帝躯双臂张开，背后浮现出九条虚幻狐尾，每一条皆缠绕着森然锁链，链端挂着一颗哭泣的人头??正是此前失踪的孩童魂灵！

“住手！”杨戬怒吼。

“晚了。”狐月的声音从山腹深处传来。只见他踉跄走出，胸前染血，显然之前被天眼神通重创未愈，但脸上却满是癫狂笑意，“献祭已完成七成，轮回之门即将开启。始祖大人只需吞噬你的神魂，便可借你之躯重返三界，成为真正的不死不灭之主！”

“你们疯了！”哮天犬不知何时冲上山顶，浑身浴血，口中叼着半截断剑，“这一世多少生灵要为你们的执念陪葬？！”

“蝼蚁也敢议论神事？”那帝躯冷冷扫来一眼，袖袍轻挥，一道黑气如蟒蛇般窜出，瞬间穿透哮天犬胸膛。哮天犬惨叫一声，重重摔落，口吐鲜血，四肢抽搐。

“老狗！”杨戬目眦欲裂，天眼骤然全开！

金光如潮水般涌出，照耀整个桃山。那些漂浮的孩童魂魄在这光芒下发出凄厉尖叫，竟开始缓缓净化、升腾。九尾虚影剧烈扭曲，其中两条当场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啊??！”狐月痛吼，“快！趁他还未完全掌控天眼之力，夺其元神！”

那帝躯暴起，身形化作一道黑影，直扑杨戬面门。两人瞬间交手数十回合，拳掌相击，刀锋破空，每一次碰撞都引发空间涟漪，远处山峰接连崩塌。

杨戬渐感吃力。

天眼神通虽强，但连续催动已使元神濒临枯竭。更何况眼前这具躯体蕴含诡异力量，竟能短暂抗衡天眼威压。更可怕的是，每当他攻击那头颅，那帝躯便会自动护主，仿佛二者心意相通，浑然一体。

“你在衰弱。”那头颅讥讽道，“一千年前你能斩我，是因为我毫无防备。如今我已重生，而你……不过是个疲惫的老卒罢了。”

杨戬喘息着，嘴角溢血。

他知道对方说得没错。

但他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混天绫的波动自远方传来。

紧接着，一道赤红火焰划破天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枪鸣??

“杨戬！我来了！”

哪吒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混天绫如赤龙舞空，从天而降。他身后跟着数百天兵，皆由李靖统领，披坚执锐，杀气冲霄。

“哼，螳臂当车。”那帝躯冷哼一声，抬手打出一记黑印。霎时间，大地裂开，无数尸兵爬出，尽数扑向天兵阵营。

战局瞬息混乱。

哪吒怒吼一声，枪出如龙，连挑十余尸兵，直逼帝躯。杨戬趁机跃退，扶起奄奄一息的哮天犬。

“还能撑住吗？”他低声问。

哮天犬咳出一口血沫，咧嘴一笑：“只要你别死，我就不会先走。”

杨戬点头，将它轻轻放在一块巨石后方隐蔽处。

“等我结束这一切。”

他再度提刀而立，目光如炬。

此刻，天边乌云翻涌，北斗第七星光芒愈发炽烈，仿佛预示着某种古老契约即将达成。桃山深处，那根通天石柱上的九道金锁已断裂六道，仅剩三链勉强维持封印。

“时间不多了。”杨戬喃喃。

他忽然闭上双眼，开始默诵一段古老咒语。

那是他在昆仑墟秘典中偶然所得的一式禁术??“逆命燃魂诀”。传说此法可短暂唤醒施术者前世记忆与全部潜能，代价是燃烧寿元，轻则折损百年修为，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他本不愿用。

可现在，已别无选择。

随着咒语完成，他体内气血骤然沸腾，经脉如遭雷击。一道虚幻身影自他背后浮现??那是少年时期的他，手持木刀，在桃山脚下练武；那是青年时期的他，跪在母亲坟前，发誓要掀翻这不公平的天道；那是千年前那一战，他一刀斩下父亲头颅时，眼中流下的第一滴血泪……

无数记忆碎片汇成洪流，灌入识海。

杨戬的气息节节攀升，直至突破极限！

哪吒正在与帝躯激战，忽然察觉到一股恐怖威压自杨戬身上升起，连忙大喊：“小心！他要拼命了！”

狐月亦脸色大变：“不好！这是……逆命之引！快阻止他！否则仪式未成，反会被他彻底摧毁根基！”

帝躯怒吼，舍弃哪吒，转身扑向杨戬。然而刚迈出一步，却被哪吒死死缠住，混天绫如锁链般缠住其右臂，火尖枪刺入左肩，硬生生拖住步伐。

“去啊！”哪吒嘶吼，“快做完你要做的事！这里交给我！”

杨戬睁开眼，眸中再无犹豫。

他高举三尖两刃刀，刀尖指向苍穹，口中喝出最后一个音节：

“焚！”

刹那间，全身精血化作金焰燃烧，天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宛如一轮太阳坠落人间。金光所照之处，狐月惨叫一声，身躯寸寸瓦解；尸兵尽数化灰；就连那九尾虚影也在哀鸣中断裂殆尽。

帝躯奋力挣扎，却被金光牢牢锁定，无法动弹。

“不可能！”那头颅咆哮，“你怎能承受如此反噬？！你早就该死了！”

“是啊。”杨戬嘴角溢血，声音却平静如初，“我也以为我会死。可后来我发现，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他一步步走向那头颅，刀锋直指其眉心。

“母亲说过，真正的强者，不是能杀多少人，而是能否守住心中的光。今天，我不只为杀你而来，也为终结这段纠缠千年的因果。”

“你杀了我，你也逃不了！”那头颅疯狂嘶吼，“我们的血是一样的！你永远摆脱不了‘妖种’的身份！天下人永远不会真正接纳你！你会孤独终老，死无人知！”

杨戬顿了顿。

然后，轻轻笑了。

“或许吧。但至少，我走的是自己的路。”

刀光落下。

无声无息。

那颗承载千年怨念的头颅，在金光中缓缓消散，最后一刻，竟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仿佛终于从无尽痛苦中解脱。

与此同时，桃山深处，最后一道金锁崩断。

但就在邪气即将喷涌而出的瞬间，杨戬将手中三尖两刃刀狠狠插入封印台中心，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刀身。

“以我之血，续封印；以我之魂，镇邪渊！今日之后，桃山永锢，万邪不侵！”

整把刀开始龟裂，最终化作点点金光，渗入大地。封印石碑重新凝聚，血纹退散，天地间的压迫感逐渐减弱。

风，慢慢静了下来。

哪吒喘着粗气走来，看着几乎虚脱的杨戬，低声道：“结束了？”

“暂时。”杨戬望着远方，“只要人心中的恨意不灭，类似的悲剧还会重演。但我们至少争取到了时间。”

哮天犬艰难起身，舔了舔他的手。

杨戬摸了摸它的头，抬头望向天空。

北斗第七星依旧明亮，但已不再动荡。民间传言会渐渐平息，世人会忘记这场危机，一如他们忘记过往无数劫难。

可他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记住。

七日后，陈塘关外。

一座新碑立起，上书“桃山守陵人”五字。

没有署名，也没有祭祀香火。

只有一柄断裂的刀，插在碑前，风吹雨打，纹丝不动。

而在昆仑墟深处，姜子牙望着重新排列的卦象，轻叹：“劫虽止，因未断。未来如何，唯待有心人续之。”

东海龙宫，敖丙将一枚玉简投入深海：“愿世间再无冤魂索命。”

南瞻部洲各地，隐士收剑入鞘，僧人合十诵经，道士焚符告天。

一切归于寂静。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一片桃花悄然飘落。

它来自桃山之巅，沾染过鲜血，也沐浴过金光。

落地那一刻，泥土中钻出一点嫩芽。

春天，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