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总督府,新闻发布会大厅。
王耀堂再次走进这里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上次受伤就是在这里!
竟然有人刺杀令人尊敬的嘉道理先生,害的自己都跟着受伤了,简直丧心病狂!
一身西服...
暴雨过后,空气湿重得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我站在养老院后院的小径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手中那封刚收到的匿名信已被雨水打湿一角。信纸上的字迹模糊却依旧可辨:“张维国在拘留所吞钉自杀未遂,精神崩溃前喊出三个名字??程志明、林世荣、还有你父亲当年的财务总监,陈伯年。”
我的心猛地一沉。
陈伯年?那个在我童年记忆中总是穿着旧式中山装、每逢年节都会提着两瓶米酒来我家拜年的陈伯年?
不可能。他是父亲最信任的人,是忠记初创时唯一愿意跟着我们父子从零做起的老会计。他甚至在我高考落榜那年,悄悄塞给我五万块现金,说:“读书不成,路还长,别断了志气。”
可现在,这个名字竟出现在“汇贤会”的阴影名单里。
我立刻拨通阿杰电话:“查陈伯年,所有银行流水、海外账户、近十年出入境记录,尤其是2003年前后的资金往来。”
“这么晚了还查?”
“现在就查。”我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如果他真是内鬼,那我们这二十年,都是踩在他铺的陷阱上走路。”
挂掉电话,我折返回病房。母亲已睡下,呼吸平稳。我轻轻替她拉好毯子,转身离开时,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是父亲生前最后一张全家福。他站在我身旁,一手搭在我肩上,笑容憨厚;而站在他另一侧的,正是陈伯年,手里捧着账本,神情肃穆如神龛前的护法。
那一夜,我没回公司,也没回家。我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了一宿,脑海里翻腾着无数碎片:父亲出事当晚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是谁打的?为何第二天陈伯年第一个赶到码头?他当时说“船长违规操作,风浪太大”,可后来调查报告里根本没有提到船长饮酒……
凌晨四点,阿杰来电,语气凝重:“有问题。2002年底,陈伯年通过澳门一家信托公司接收了一笔八百万元的资金转账,来源是一家注册于开曼群岛的空壳企业,名为‘南星资本’。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陆振邦早年设立的离岸工具。”
我闭上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是巧合。
是布局。
“继续查,”我说,“看看那笔钱之后流向哪里。”
“已经查到了。”阿杰顿了顿,“一部分用于购置屯门的一处物业,登记在他女儿名下;另一部分,在2003年3月,也就是你父亲遇难后一个月,全额转入宏安保险的一个特殊理赔账户??赔付对象是你父亲投保的‘远洋意外险’,金额恰好一千两百万。”
我猛地坐起,胸口如遭雷击。
理赔金?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份保单因为“事故原因不明”被拒赔!当年我还为此跟保险公司大吵一架!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阿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系统显示理赔已完成,签批人是时任理赔部主管程志明??就是邓天雄的亲信。而收款账户……是你母亲的名字。”
我整个人僵住。
母亲收过这笔钱?可她从未提起!这些年她省吃俭用,连住院都不肯住单人房,怎么可能藏着上千万?
除非??她根本不知道。
有人伪造了她的签名,洗走了这笔钱,再用陈伯年做掩护,把整件事包装成一场普通的理赔流程。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直奔屯门。天刚破晓,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透出惨白的光。那栋藏在老旧社区里的三层小楼静默矗立,外墙爬满藤蔓。我敲开门,一个中年女人应声而出,眼神警惕。
“你是陈伯年的女儿?”
她点头。
“我想知道,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过一笔来自开曼的资金?”
她脸色骤变,猛地关门。我抵住房门,沉声道:“我不是来报复的,我是来找真相的。你父亲帮别人害死了我的父亲,但他可能也是棋子。如果你想知道谁才是真正操控一切的人,就让我进去。”
良久,门缓缓打开。
她在客厅坐下,双手颤抖地递给我一份文件复印件??是一份手写遗书。
“我爸去年就写了这个,说万一他出了事,一定要交给你。”
我展开纸页,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
>“阿琛:
>我对不起你和你爹。我不是坏人,只是太怕了。
>1996年,我被‘汇贤会’约谈,他们拿我女儿的留学签证威胁我,说我若不配合,她在英国就会‘意外身亡’。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他们的账房先生,负责清洗黑钱、虚报保费、制造假理赔。
>2002年,他们决定除掉你父亲,因为我拒绝篡改港口竞标数据。他们说,只要让忠记主力船沉没,就能震慑其他不服管束的货主。
>我试图警告你爸,可电话被监听。最后,我只能在理赔环节偷偷留下线索??我把那笔一千两百万转到了你妈名下,但设置了双重验证,必须用我的生物识别才能提取。我以为这样能保住钱,等风头过去再告诉你。
>可我没料到,程志明早就在我办公室装了摄像头。他复制了我的指纹,破解了系统。钱,一分都没留下。
>如今我病入膏肓,肝癌晚期。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能把这份名单交给可信之人??
>‘汇贤会’十二人中,有三人早已良心不安,愿作证人。他们是:
>??退休海关关长黄启昌
>??前保监局委员赵文彬
>??现任立法会议员曾庆堂(化名‘老榕’)
>他们都留有证据,藏在不同地方。黄在九龙城一栋唐楼的夹墙里,赵将U盘寄存在瑞士银行保险箱,曾则把录音备份在一台老式磁带机中,藏于他乡下祖屋神龛之下。
>阿琛,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更是生死抉择。
>你爹不肯低头,所以我活了下来,但他死了。
>现在,轮到你选择了。”
信纸滑落在地。
我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言语。窗外晨光渐亮,照在墙上那幅母亲写的“诚信为本”上,四个字仿佛在燃烧。
原来,所谓的清白,并非天生就有,而是有人用沉默与屈辱,替你扛下了黑暗。
当天中午,我约见邓天雄。
我们在尖沙咀一间无人知晓的茶餐厅见面,他穿一件褪色格子衫,像个普通退休工人。见到我,他苦笑:“你终于查到陈伯年了。”
“你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他低声道,“包括你父亲遇难那天,真正下令关闭导航系统的,是程志明亲自打电话给船上电工,许诺一百万封口费。那人去年因赌博欠债被捕,已在狱中写下供词。”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也是‘汇贤会’成员。”他直视我眼睛,“第七号人物,分管航运板块。我拿过好处,也做过恶。但我始终记得你父亲临终前看我的那一眼??不是恨,是失望。”
“所以你现在帮我?”
“我不帮你,我帮香港。”他缓缓道,“这个组织已经腐烂到根。它不再维护秩序,而是吞噬秩序。上周他们计划对你母亲下药,制造‘突发心脏病’假象,让你精神崩溃自动放弃抗争。”
我瞳孔骤缩。
“是我拦下的。”他说,“代价是,我被剥夺投票权,沦为边缘人。但他们不会再信我了。阿琛,时间不多了,黄启昌下周就要移民加拿大,赵文彬的保险箱密钥将在本月失效,而曾庆堂……他已经收到死亡威胁。”
我起身,深深鞠躬:“谢谢。”
“不用谢我。”他摆手,“去做该做的事。只要你还站着,就有人敢开口。”
三天后,我亲自前往九龙城旧楼。那是一栋即将拆迁的唐楼,楼梯吱呀作响,墙皮剥落如鳞片。根据陈伯年遗书指引,我在三楼某户厨房后墙发现一处暗格,里面藏着一个铁盒,装着厚厚一叠文件??全是“汇贤会”历年分红记录、会议纪要影印件,以及一份手绘成员关系图。
与此同时,阿豪潜入曾庆堂乡下祖屋,在神龛香炉底部找到一台老式索尼录音机。播放后,清晰录下2005年一次秘密聚会的对话:陆振邦亲口承认,“忠记必须毁掉,否则其他小公司都学他讲规矩,我们的生意怎么做?”
最关键的突破来自瑞士。徐文康通过国际律师协助,成功开启赵文彬的保险箱,取出一枚微型SD卡。数据分析显示,其中包含数百小时通话录音、加密邮件备份,以及一段视频??画面中,六名“汇贤会”核心成员围坐圆桌,举杯庆祝某项政策流产,背景墙上赫然挂着“汇贤会成立十周年纪念”横幅。
证据齐备。
但我们不能贸然公开。
“汇贤会”早已渗透司法体系,贸然提交材料只会被压下或销毁。我们必须让公众成为盾牌,让舆论成为法庭。
于是,我做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启动“全民见证计划”。
我们将所有证据拆分为七大部分,分别交由七位独立记者保管,每人仅掌握片段。同时约定,在同一时间??**下周一上午十点整**??同步发布内容,并通过区块链技术进行哈希值存证,确保无法篡改。
更重要的是,我邀请全港市民参与监督。任何人只要注册邮箱,即可获得一份“公民观察员证书”,并实时接收更新。短短四十八小时内,超过二十三万人报名。
媒体称其为“香港史上最大规模民间司法行动”。
然而,就在行动前夜,意外发生。
阿杰失踪了。
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中环地铁站,监控显示他进入男厕后再未走出。警方调取周边摄像头,发现一辆无牌黑色七人车在附近停留十七分钟,随后高速驶离。
我立即召集团队紧急会议。
“会不会是‘汇贤会’动手了?”阿豪咬牙。
“不排除。”徐文康脸色铁青,“但更可能是内部泄密。我们这边知道完整计划的,不超过五个人。”
我盯着会议室白板上的人员名单,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陈伯年说有三位悔过的成员,可我们只联系上两个??黄启昌和赵文彬。第三个,曾庆堂,他真的可信吗?”
话音未落,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接通后,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是一个沙哑的声音:“阿琛……救我……我在……鲤鱼门……废弃冷库……”
是阿杰!
信号断断续续,背景有滴水声和金属回响。我迅速定位通话IP,结合地理特征分析,锁定了?鱼涌一处已停用的海鲜加工厂。
“带上装备,马上出发。”我对阿豪说,“不要报警,这次,我们必须自己解决问题。”
深夜十一点,我们潜入厂区。铁门锈蚀,围墙布满涂鸦。冷库深处寒气逼人,走廊尽头传来微弱呻吟。我们循声而去,在一间冷冻室内发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阿杰,嘴唇发紫,手腕有勒痕。
“是谁干的?”我一边剪断绳索一边问。
“曾庆堂……”他牙齿打颤,“他叛变了!他说只要交出录音原件,就能保我们不死……但我没说藏匿地点……”
我心头一震。
曾庆堂果然不可信。他提供线索是为了引我们入局,趁机夺取证据。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汇贤会’准备启动B计划??刺杀两名关键证人,制造社会恐慌,然后以‘维护稳定’为由,推动紧急状态法案,冻结所有调查。”
这不是商业斗争,已是政变。
我们连夜转移所有证据副本,将原始资料加密上传至分布式网络节点,并通知七位记者提前发布。同时,我向廉政公署、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国际透明组织同步发送预警函,附上部分非敏感证据摘要。
第二天清晨六点,第一篇报道上线。
《汇贤会黑幕曝光:十二人掌控港岛命脉逾二十载》
《忠记创始人揭露系统性**,市民自发组建监督联盟》
《前高官忏悔录:我们如何合谋杀死一位正直商人》
全城哗然。
社交媒体瞬间爆炸,#拆解汇贤会成为热搜第一。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连茶餐厅服务员都在讨论“那个姓陈的年轻人是不是英雄”。
九点整,立法会外聚集上千市民,手持白花静坐请愿,要求彻查指控。十点整,七家媒体准时发布全部材料,铁证如山。
中午,曾庆堂宣布辞职,称“健康原因”。下午两点,警方拘捕两名涉案电工,证实2003年导航系统遭人为破坏。三点,财政司宣布成立特别工作组,审查“汇贤会”关联企业资产。
晚上八点,我在直播中公布了最后一段录音??是父亲生前最后一次通话,对方问他是否愿意“合作”,父亲只回了一句:“我陈德海宁可死,也不跪着赚钱。”
弹幕瞬间静止,继而化作漫天泪雨。
“陈伯年今日凌晨于医院病逝,临终前签署认罪谅解书。”
“邓天雄现身廉政公署,递交三十年来收受利益清单。”
“陆振邦宅邸被搜查,查获大量境外账户文件。”
风暴已达顶峰。
但我没有松懈。
因为在所有人庆祝胜利时,我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周叔:
>“阿琛,你父亲真正的遗嘱,不在家里,也不在公司。
>它藏在铜锣湾码头第47号仓库的地砖下,编号D-12。
>他说,只有当‘忠记再次面临灭顶之灾’时,才能打开。”
我驱车前往码头。
夜色深沉,海风呼啸。我蹲在D-12位置,撬开地砖,取出一只防水铁盒。打开后,里面没有金钱,没有合同,只有一封信和一枚旧式船用罗盘。
信上写着:
>“吾儿阿琛:
>若你看到此信,说明你已走到我当年的位置。
>江湖险恶,但人心尚温。
>这枚罗盘,陪我走过七十二趟远航,从未迷失方向。
>因为它指向的从来不是北方,而是初心。
>忠记可以倒,但不能弯。
>你可以输,但不能骗。
>记住,真正的强大,不是打得过多少人,而是扛得住多少诱惑仍选择走直路。
>爹爱你。”
我抱着罗盘,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人比我更懂港岛江湖。
因为它从来不属于最强的人,而属于最不肯低头的那个。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
我也曾想妥协,也曾想逃。
但只要想起父亲站在甲板上的背影,想起母亲在病床上握紧我的手,想起陈伯年在遗书中颤抖的笔迹,我就知道:
这一仗,必须打到底。
哪怕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