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流水席(第1/2页)
靠山屯,徐家新宅大院。
今天,是靠山屯的大日子。
甚至比过年还热闹。
天还没亮透,徐家大院里就已经是人声鼎沸,灶火通红。
五间崭新的大瓦房,在晨曦中傲然挺立。
红松的门窗被桐油擦得锃亮,每一扇玻璃窗上都贴着李兰香亲手剪的大红喜字和福字,透着股子喜庆劲儿。
院门口,两挂五千响的大地红早就挂上了树梢,只等吉时一到,就要炸响这十里八乡的第一声富贵雷。
灶房里,雾气腾腾,香气顶得人跟头。
“快!酸菜还得再切两盆!肉不够了去仓房取!”
“那个带鱼!别炸老了!得金黄酥脆才行!”
徐军今天没穿那件旧棉袄,而是换上了一身挺括的深蓝色中山装,整个人看着精神抖擞,不像个猎户,倒像个干部。
他虽然不亲自掌勺了,但【厨】(精通)的底子让他成了总调度。
真正的掌勺是请来的屯子里红白喜事的大师傅——老刘头。
但老刘头今天也有点虚。
“军子啊……不,东家,”
老刘头擦着汗,“你这席面太硬了!海鱼、大肉、野味……我这辈子也没做过这么富裕的席啊!这火候要是把持不住……”
“刘叔,您尽管做!”
徐军笑着给他递了根烟,“调料管够!油管够!肉管够!只要做熟了,那就是香的!”
“得嘞!有你这就话,我就敢放开手脚了!”
李兰香今天更是焕然一新。
她穿着那件藏蓝色大襟新棉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别着个红发卡。
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那张俏脸上始终挂着笑,见人就发糖、抓瓜子。
“嫂子!你今儿个真俊!”
“那是!这可是咱屯子的状元夫人!”
妇女们的恭维声,让李兰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上午10:58,吉时将至。
屯子口的老少爷们早就端着碗、占好了座。
就在这时,远处的大路上,突然腾起了一条黄龙!
“嗡——嗡——嗡——!”
沉闷的马达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来了!来了!”
眼尖的孩子骑在墙头上大喊:“大汽车!全是吉普车!一辆、两辆……我的妈呀!五辆!”
全屯子人都惊了,纷纷站起来往外瞅。
只见五辆墨绿色的212吉普车,排成一条长龙,威风凛凛地开了进来!
打头的一辆,还没停稳,车门一开,跳下来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的胖子——正是农机站孙站长。
后面跟着的,是林业站孙大山、物资局张科长、木材厂刘扒皮。
最后一辆车最野,直接横在了路口,跳下来的是一身黑皮夹克的李二麻子,手里提着两瓶茅台,身后跟着四个抱着鞭炮的小弟。
“这……这都是啥人啊?”
“看那派头!都是县里的领导吧?”
“那个穿皮夹克的看着不想好人啊……咋也来了?”
村民们窃窃私语,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震惊。
赵大山家那扇破门缝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幕,然后无力地合上了。
他知道,这辈子,他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各位领导!各位哥哥!大驾光临,徐某有失远迎!”
徐军大步迎了出去,双手抱拳,不卑不亢。
“哈哈哈哈!徐老弟!恭喜乔迁之喜啊!”
张科长带头,握住徐军的手,“你那批弓,局里领导看了,那是相当满意!这不,我代表局里,特意来讨杯喜酒喝!”
“那是必须的!快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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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帮子在县里、镇上跺脚乱颤的人物,此刻却都给足了徐军面子,一个个笑呵呵地走进了院子。
这哪里是温锅?
这简直就是阅兵!是徐军在向所有人展示他的人脉!
中午12:00,开席。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万响鞭炮炸开,漫天的红纸屑如同红雪般落下。
流水席,正式开吃!
院子里摆了二十桌,屋里摆了两桌主桌。
主桌上,那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物资局张科长坐主位,孙家哥俩、刘厂长、百草堂老白作陪。
李二麻子虽然是混的,但也识趣,主动坐在了下首,负责倒酒。
徐军作为主人,则是满场飞。
菜,是真硬。
第一道:“红烧大肘子”!
这年头,这就叫排面!一桌一个,炖得软烂脱骨,色泽红亮,筷子一夹直哆嗦!
第二道:干炸带鱼!
海里的东西,那是稀罕物,炸得金黄酥脆,连刺都能嚼碎了咽下去!
第三道:小鸡炖蘑菇!
自家收的山货,配上笨鸡,那是鲜得掉眉毛!
还有酸菜白肉血肠、溜肉段、拔丝地瓜……
一共十二道菜,寓意月月红!
“吃!都别客气!管够!”
徐军端着酒碗,挨桌敬酒。
“军哥!俺服你!”
王铁柱喝得满脸通红,“以后你说往东,俺绝不往西!”
“军子……仁义啊!”
钱大爷啃着肘子,老泪纵横。
屋里的主桌上,气氛更是融洽。
“徐老弟,”
张科长喝了一口茅台,脸色微红,“你那作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只要你质量稳住,明年的订单,我给你翻倍!”
“那就多谢张哥提携了!”
徐军赶紧满上。
“还有我!”刘扒皮拍着胸脯,“木料的事儿,你尽管开口!以后厂里的下脚料,我全给你留着!”
“那感情好!”
推杯换盏间,利益被分配,关系被拉近,一张无形的大网,以这座新房为中心,牢牢地铺开了。
傍晚5:00,席散。
热闹了一整天,吉普车队终于在村民们羡慕的目光中轰鸣而去。
院子里,只剩下满地的红纸屑和骨头。
天,阴沉沉的。
风停了。
一种特殊的寂静笼罩了天地。
“军哥……”
李兰香送走最后一位帮忙的婶子,累得靠在门框上,但脸上全是满足的笑。
“咱家……这回算是真的立住了吧?”
徐军走过去,把她揽进怀里,看着这五间在暮色中依然显得巍峨的大瓦房。
“立住了。”
他轻声说道。
“不仅立住了,还扎了根。”
就在这时,一点冰凉落在徐军的鼻尖上。
他抬起头。
一片、两片、三片……
洁白的雪花,如同鹅毛般,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下雪了。
这是八二年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啊。”
徐军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他知道,随着这场雪的落下,大山将要封路,严冬即将来临。
那是野兽最饥饿、最凶猛的时候。
也是他这个猎人,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候!
“兰香,回屋。”
徐军紧了紧妻子的衣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大雪一下,山里的好东西就该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