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上瓦,做沙发!(第1/2页)
“上瓦——咯!”
随着石大夯站在房顶脊梁上的一声吆喝,瓦工活儿最关键、也最好看的一幕开始了。
地上的小工排成一排,手里的青瓦片两片一合,稍一用力,那是嗖的一声就抛了上去。
站在脚手架上的二工稳稳接住,再嗖地一下抛给房顶上的大工。
瓦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灰色的弧线,像是在还要飞的燕子,不仅没碎,连个磕碰都没有。这叫飞瓦,是瓦匠班子的绝活,没个几年配合根本玩不转。
徐军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
那两千片青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在涂满黄泥的房顶上。
原本光秃秃的木架子,渐渐披上了一层厚重、古朴的鳞甲。
“漂亮!”
徐军忍不住赞叹。
【匠】(精通)的眼光告诉他,石大夯这手艺没得挑。
瓦片压得实,缝隙勾得严,而且那屋脊两头,还特意翘起了一点弧度,透着股子精神气。
这房子一旦上了瓦,那就不再是工地,而是真正的宅院了!
新房那边是动,老屋这边的作坊却是静。
甚至静得有些让人心慌。
鲁老头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严实了,还在门口挂了个草帘子,生怕进一点风。
屋里,温度被火墙烘得很高,甚至有点燥热。
一股子浓烈的、带着腥味的鱼胶味儿,顶得人脑仁疼。
徐军推门进来,就被鲁老头瞪了一眼:“轻点!别带起风!”
屋里,几张长条案板上,摆满了已经烤弯定型的铁桦木弓胎。
王铁柱和钱小宝,正满头大汗地按着弓胎的两头,大气都不敢喘。
鲁老头手里拿着一把特制的刷子,正从一个温热的陶罐里蘸取熬得粘稠透亮的鱼胶。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铺筋贴角。
“看好了!”
鲁老头的手极稳,刷子在弓胎的腹部快速而均匀地刷过。
“这一层,贴牛角!”
他拿起两片打磨得薄如蝉翼、透着光亮的水牛角片,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弓腹上。
“牛角主推,这就是弓的劲儿!”
紧接着,他又在弓背刷胶。
“这一层,铺鹿筋!”
徐军之前砸好的那些蓬松如棉絮的筋绒,被鲁老头一点点地铺了上去,吸饱了胶水后,变得透明而坚韧。
“鹿筋主拉,这就是弓的弹!”
“这叫阴阳相济!”
鲁老头一边干活,一边像是在念经,“木为骨,角为肉,筋为皮,胶为血……这四样东西合在一起,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一张好弓!”
徐军在旁边看着,暗暗点头。
【匠】(精通)的他能看出来,鲁老头这是把毕生的绝学都拿出来了。
这批弓,只要阴干得当,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东家。”
鲁老头处理完一张弓,直起腰,擦了把汗,“这二十张弓,今儿个就能全部合体。但还得上弦、调力,最后还得上漆……这半个月,这屋里的火,一刻都不能断!”
“放心。”
徐军指了指墙角的煤堆,“煤管够,肉管够。您老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李兰香正坐在小板凳上,给小黑风换药。
小家伙的后腿伤口已经结痂了,精神头也足了不少。
它虽然还不能跑,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时刻盯着院门口,稍有风吹草动,喉咙里就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这狗,真神了。”
王婶挎着一篮子鸡蛋进来(送给工人的),还没进门就被黑风给吼住了。
“王婶,别怕,它认生。”
徐军笑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黑风的脑袋:“这是自己人,收声。”
原本还呲牙咧嘴的小獒犬,立刻乖乖地趴了回去,甚至还讨好地蹭了蹭徐军的裤腿。
“哎呀妈呀,这狗……这才几天啊,就这么听你的话?”
王婶一脸的惊奇,“军子,你是不是给它灌了啥**汤了?”
“哪有。”
徐军笑了笑,“狗这东西,最通人性。你救了它,它就把命交给你。比人……强多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
赵大山那伙人虽然消停了,但他知道,这世道,人心隔肚皮。
只有像黑风这样的死忠,才是看家护院最硬的锁。
随着最后一片瓦被安放在屋脊的正中央,石大夯站在房顶上,举起瓦刀,冲着夕阳大吼一声:
“完工大吉!”
“噼里啪啦!”
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在院子里炸响。
徐军站在院中,看着眼前这五间气派非凡的大瓦房。
青砖墙,灰瓦顶,大玻璃窗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虽然里面还没盘炕,还没刮大白,但那种家的厚重感,已经扑面而来。
“军哥……”
李兰香站在他身边,眼泪又止不住了。
“咱家真的盖起来了?”
“盖起来了。”
徐军握紧了妻子的手,“这只是个壳子。接下来的几天,咱得把它填满。”
“填满?”
“对。”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几个奇怪的图样。
“这是啥?”李兰香好奇地问。
“家具。”
徐军神秘一笑,“咱这新房,不能用老屋那些破烂柜子。我设计了一套组合柜,还有沙发……等鲁师傅忙完弓的事儿,我就带人把这些也打出来!”
“到时候,让全屯子的人都来开开眼,看看啥叫现代生活!”
李兰香听不懂什么叫组合柜,但她看着丈夫那自信的眼神,心里就觉得无比踏实。
她知道,只要跟着这个男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清晨的阳光透过崭新的玻璃窗,毫无遮挡地洒在堂屋的青砖地上。
屋里虽然还没生火,但因为四面严实,再加上那铺还没干透的大火炕散发着泥土的温热,竟比外头暖和了不少。
石大夯正蹲在东屋的炕沿边,手里拿着个抹子,正在给那铺万字不到头的大火炕做最后的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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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这炕骨头是立住了,但这几天还得阴干。”
石大夯拍了拍炕沿,“等这层泥干透了,贴上炕围画,铺上芦苇席,那才叫真正的福窝!”
徐军站在屋中央,看着这宽敞透亮的大屋,点了点头。
“石师傅,辛苦了。这几天您带着钱大爷他们,把院墙给拉起来。屋里的活儿,这就交给鲁师傅了。”
他转过身,看向正背着手在屋里转圈的鲁老头。
“鲁师傅,这硬装完了,该上软装了。”
鲁老头看着徐军递过来的一张草图,眉头皱成了川字,手里的烟袋锅子都忘了抽。
图纸上画的,不是这时候农村常见的两头沉大柜,也不是五斗橱。
而是一排顶天立地、连成一片的柜子!
中间留着空档,两边是高柜,上面画着玻璃门,下面是暗仓。
这,就是80年代中期才开始风靡全国,现在还属于稀罕物的——大组合柜!
还有旁边那个画得圆滚滚、看着就软和的东西——沙发!
“东家,这玩意儿……看着是气派。”
鲁老头嘬了口烟,“可这沙发……咱屯子里没见过啊!那是城里干部家才坐的软屁股座!这得用啥做?棉花填?”
“棉花不行,没弹性。”
徐军笑了,“得用海绵,还得用弹簧。”
“海绵?弹簧?”
鲁老头摇了摇头,“这玩意儿,供销社可没卖的。还有这大组合上的大镜子、铜拉手……咱手里只有木头啊。”
“料的事,您别操心。”
徐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想起了李二麻子。
“今儿个下午,有人给咱送嫁妆来。”
“既然东家有门路,那我老鲁就豁出去了!”
鲁老头也是个痴迷手艺的,“咱就用那水曲柳做面,红松做骨架!这柜子要是打出来,怕是得把县里的家具厂都给比下去!”
说干就干。
木匠棚里,大锯拉动的滋啦声再次响起。
鲁老头带着王铁柱和钱小宝,开始给水曲柳开料。那金黄色的刨花像丝带一样飞舞,满院子都是木头的清香。
李兰香正在灶房里忙活,今天她特意发了一大盆面,准备蒸糖三角和花卷。
这几天,她这个老板娘当得是越来越顺手,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兰香啊,”
隔壁二大娘一边帮着捏花卷,一边羡慕地往窗外瞅,“听说你家军子要打啥沙发?那是啥样?”
“俺也不懂。”
李兰香脸上挂着笑,手底下麻利地给糖三角里塞着红糖,“军哥说,那是坐上去能陷进去的椅子,软乎着呢!”
“哎呦!那不是跟坐棉花包一样?”
二大娘惊呼一声,“你家这日子……啧啧,真是开洋了啊!”
张三娘在旁边一边烧火一边接话:“那可不!你瞅瞅这大瓦房,这大玻璃,现在全屯子谁不羡慕?俺家那口子说了,能在徐家干活,那是福分!”
李兰香听着这些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但她没飘。
她擦了擦手,从柜子里拿出两包红糖,塞进两人怀里。
“二大娘,三娘,这几天多亏你们帮衬。这点糖拿回去给孩子冲水喝。”
“哎呦!这咋使得!”
两人嘴上推辞,手却抓得紧紧的。
就在木匠棚里刨花纷飞的时候,一阵汽车喇叭声再次打破了屯子的宁静。
“滴——滴——!”
这回不是那帮凶神恶煞的黑车来找茬,而是一辆看着有点旧,但擦得锃亮的吉普车。
车停在门口,跳下来一个人。
满脸麻子,穿着黑皮夹克,正是前两天被徐军一箭折服的——李二麻子。
“徐兄弟!徐爷!”
李二麻子还没进院就喊开了,那一脸的江湖气里,如今全是热络。
“你要的东西,哥哥给你弄来了!”
徐军放下手里的墨斗,迎了出去。
只见李二麻子指挥着手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捆捆厚实的淡黄色高密度海绵!
一卷卷印着牡丹花的提花布!
还有一摞子亮晶晶的铜合页、铜拉手!
最显眼的,是两块用草绳捆得严严实实的、足有一人高的大水银镜子!
“我的个乖乖……”
鲁老头手里的刨子都停了,跑过来摸了摸那海绵,“这……这就是海绵?软乎!真软乎!”
“这都是紧俏货啊!供销社都买不着!”
“李大哥,费心了。”
徐军递过去一根烟。
“嗨!跟我客气啥!”
李二麻子接过烟,看了一眼徐军,“上次那一箭,我是真服了。这点东西,算是哥哥给你的温锅礼!”
他压低了声音:“而且,我想求兄弟个事儿……你那黑山弓,要是做出来了,能不能匀给哥哥几把?我想拿去省里走关系。”
徐军笑了。
“没问题。”
徐军点头,“等这批活儿干完,我专门给你留五把精品!”
“痛快!”
李二麻子哈哈大笑,“行!我不耽误你们干活了!等你这沙发成了,我再来喝酒!”
李二麻子走了,留下了满院子的装修材料。
这些东西,彻底补齐了徐家新房的最后一块拼图。
鲁老头看着那些铜活和镜子,就像大厨看见了顶级食材,激动得直搓手。
“东家!今晚加个班?”
他主动请缨,“有了这些东西,那大组合的框架,今晚我就能给它立起来!明天就能贴面!”
“行!”
徐军看着这群干劲十足的工匠,心中豪气顿生。
“那就辛苦各位了。兰香!晚上加菜!把那剩下的半扇野猪排骨给炖了!”
夕阳洒在工地上。
徐军站在院中央,看着这一切。
房子有了,玻璃上了,炕盘好了,家具的料也齐了。
这个家,终于要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