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组合柜(第1/2页)
霜降后的早晨,空气冷冽得呛嗓子,但徐家的院子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满地的刨花卷儿像金色的波浪一样堆叠着,散发着好闻的松木和水曲柳的清香。
鲁老头嘴里叼着一根铅笔,正围着那个刚刚搭起来的大家伙转圈。
那是大组合柜的骨架。
用老红松做的底,水曲柳做的面,两米高,三米宽,像是一堵墙一样立在院子中央,看着就让人心里生畏。
“东家,”
鲁老头拍了拍那厚实的柜门框,“这玩意儿要是做成了,怕是比那供销社的柜台还气派!就是这合页……这铜活儿太金贵,我都不敢下钻。”
他手里捏着李二麻子送来的黄铜合页,在那比划了半天,生怕钻歪了糟蹋东西。
徐军正在旁边给沙发做底座,闻言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
“鲁师傅,您是鲁班传人,这点胆量没有?”
他接过手摇钻,眼神专注,“看好了,这铜活儿得配沉头螺丝,钻眼的时候,得先用样冲定个点,然后一气呵成!”
“滋——滋——”
随着手摇钻的转动,黄铜合页被稳稳地镶嵌在木框上,严丝合缝,金光闪闪。
“好!”
周围看热闹的王铁柱他们忍不住叫好。
相比于组合柜的硬气,另一边的沙发制作,则更是让屯子里的人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在这个大家都坐硬板凳、睡火炕的年代,沙发这个词,只存在于收音机的广播里和年画上。
石大夯虽然不干木匠活,但也赖着不走,蹲在一边瞪大眼睛看着。
徐军正在教李兰香怎么蒙皮。
那卷印着大红牡丹花的提花布,在阳光下艳丽得有些晃眼。
“兰香,这海绵得先用胶粘在木架上,然后再铺一层棉花,这样坐着才暄乎。”
徐军一边示范,一边解释,“这布要崩紧了,角上得叠出折儿来,用泡钉一个个钉死!”
李兰香心疼地摸着那厚厚的海绵:“军哥,这一屁股坐下去,得多软乎啊?这不是要把人给陷进去吗?”
“陷进去才好呢!”
徐军笑着,手里的小锤子叮当作响,一颗颗金色的泡钉被整齐地钉在沙发扶手上。
“我的妈呀……”
此时,院门口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妇女和老汉。
张三娘踮着脚尖,看着那渐渐成型的单人沙发”,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那玩意儿是坐人的?我看比俺家的枕头都软!”
“可不咋的!听说是城里大干部才坐的,叫啥沙发?”
“啧啧,这徐军家,是要过成地主样啊!”
议论声中,带着七分羡慕,三分嫉妒,还有十分的震撼。
徐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不仅仅是几件家具,这是他给这个家、给李兰香挣回来的面子,也是他在靠山屯彻底立足的底子。
“成了!”
随着徐军剪断最后一根线头,第一张单人沙发终于完工了。
宽大的扶手,厚实的靠背,艳丽的牡丹花布面,在灰扑扑的农家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耀眼。
“大夯,你来试试?”
徐军拍了拍沙发背,冲着正在发呆的石大夯喊道。
“俺?!”
石大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俺这裤子上全是灰,别给坐脏了!”
“怕啥!脏了能拆洗!过来!”
徐军不由分说,把这个二百多斤的壮汉给按了下去。
“噗——”
一声闷响。
石大夯那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落在了海绵垫子上。
预想中的硬碰硬并没有发生,他只觉得屁股底下一软,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棉花堆里,又像是在云彩上飘了一下,然后被稳稳地托住了。
那弹簧的韧性,海绵的柔软,瞬间包裹了他的后背和屁股。
“哎……哎呦……”
石大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手足无措地抓着扶手,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感觉……”
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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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娘的比那闷倒驴还上头啊!!”
“哈哈哈!”
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真那么舒坦?”
鲁老头也忍不住了,扔下刨子,“起开!让老头子我也‘享受’享受!”
这一下,沙发成了全场的焦点。
几个老师傅轮流上去试坐,一个个下来的时候,走路都发飘,嘴里念叨着神仙日子、享福了。
李兰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却盘算着:这么好的东西,要是摆在新房的堂屋里,那得多气派?到时候请娘家人来温锅,看谁还敢瞧不起军哥!
沙发是里子,组合柜就是面子。
在鲁老头和徐军的精细打磨下,那套巨大的组合柜终于组装完毕,只差最后的安镜子。
那两块一人高的大水银镜子,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过来。
这年头,农村人家里顶多有个巴掌大的小圆镜,哪见过这么大的?
“慢点!慢点!这玩意儿碎了可没地儿买去!”
徐军指挥着王铁柱和二愣子,将镜子一点点嵌进柜门的槽口里。
“卡槽!上压条!拧螺丝!”
每一个动作都轻得像是在绣花。
当最后好一颗螺丝拧紧,徐军拿来一块干抹布,在镜面上一擦。
“刷——”
原本有些灰蒙蒙的镜面,瞬间变得光可鉴人!
整个院子的景象,连同围观人群那一张张惊愕的脸,都清晰地映在了镜子里。
“娘诶!那是俺吗?”
张三娘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吓得往后一缩,“俺脸上的麻子咋照得这么清楚?!”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但笑声中更多的是震撼。
这大柜子往那一立,红松的骨架,水曲柳的纹理,黄铜的拉手,明晃晃的大镜子……
这就不仅仅是家具了,这是这个时代的图腾,是靠山屯从未有过的富贵气象。
“东家,”
鲁老头摸着那光滑的柜面,眼角有些湿润,“我干了一辈子木匠,打过无数的柜子。但这一个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活儿!”
他转头看向徐军,眼神里满是感激。
如果不是徐军,他这身手艺,可能就随着那把老刨刃一起,埋没在黄土里了。
家具打好了,虽然还得晾几天漆,但最难的骨头已经啃下来了。
徐军让李兰香给工人们结了今天的工钱,又每人发了一块槽子糕,把大家伙儿送走。
院子里安静下来。
徐军坐在那张新沙发上,怀里抱着小黑风(这狗崽子现在最喜欢在沙发边上蹭痒痒),看着眼前这堆家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房子,家具,作坊,人脉。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
接下来,就是选个好日子,搬家温锅了。
“军哥。”
李兰香端着一盆洗脚水走了过来,她看着那排气派的组合柜,欲言又止。
“咋了?”徐军拉过她的手。
“今儿个俺听二愣子说,赵大山……好像病了。”
“病了?”
徐军眉头一挑,“真病假病?”
“说是真病了。”
李兰香小声说,“自从那天吃了那啥之后,就一直发烧说胡话,村里的赤脚医生去看过,说是急火攻心,怕是要落下病根。”
徐军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这是看咱家日子过起来了,他那个土皇帝的梦碎了,自己把自己气死的。”
他并不在乎赵大山的死活。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如果输的是他徐军,赵大山绝不会给他留半条活路。
“不用管他。”
徐军把脚放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咱过咱的日子。”
“兰香,明天你去趟老支书家,让他给翻翻黄历。”
“咱们该挑个日子,进宅了!”
李兰香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哎!俺明天一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