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吞金兽(第1/2页)
天还没亮透,灶房里的烟囱就已经冒起了白烟。
李兰香蹲在灶坑前,一边往里添着硬柴,一边心疼地看着脚边那个破柳条筐。
筐里垫着厚厚的旧棉花,那只名叫黑风的小狗崽子,正把头埋在一个缺了口的蓝边碗里,吧唧吧唧地舔着温热的羊奶。
那羊奶里,还搅碎了半个生鸡蛋和一点点细碎的鹿肉糜。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李兰香小声嘀咕着,眉头却微微皱着。
这小东西,别看伤了一条腿,胃口却大得吓人!这一顿吃的,比屯子里刚满月的孩子都金贵!
羊奶是找隔壁二大爷家母羊挤的(花了五毛钱定下的),鸡蛋是自家鸡下的,鹿肉更是硬通货。
“这一张嘴,就是个吞金兽啊……”
她虽然嘴上抱怨,但手却没停,又往碗里添了一勺奶。
昨晚军哥说了,这狗是灵物,得用血食喂,将来才能长成得力的帮手。
“呜……”
黑风喝完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双漆黑的小眼睛看了李兰香一眼,竟然人性化地摇了摇那条只有一丁点长的小尾巴。
然后,它拖着那条缠着绷带的后腿,艰难地爬出了筐,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门口,趴下,两只小耳朵竖得笔直。
虽然还站不稳,但那个守门的架势,已经有了几分威严。
“这狗确实邪乎。”
李兰香心里那点心疼钱的劲儿,瞬间烟消云散了。
随着三班倒的号令下达,徐家作坊彻底运转起来了。
只有刨子推过木头的唰唰声,那是最好听的劳动号子。
鲁老头穿着那件沾满木屑的蓝褂子,手里拿着一把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直尺,正在给王铁柱和二愣子立规矩。
“手要稳!心要静!”
“啪!”
鲁老头手里的尺子轻轻敲在王铁柱的手背上,“谁让你用蛮力了?这铁桦木是硬,但你得顺着它的劲儿!你这是在锯木头?你这是在杀猪!”
王铁柱挠了挠头,一脸的憨笑和委屈:“鲁师傅,这木头也太硬了,俺这锯条都崩了俩齿了……”
“崩了就磨!磨好了再锯!”
鲁老头一瞪眼,“想吃这碗饭,就得耐得住这性子!东家给你们开那么高的工钱,是让你们来练手艺的,不是来练傻力气的!”
徐军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没有插手鲁老头的教导。在技术上,必须得有严师。
他走到另一边的案板前。
那里,钱小宝正对着一堆乱糟糟的鹿筋发愁。
“军哥,这咋弄啊?”
钱小宝看着那风干后硬得像铁丝一样的鹿筋,“锤子都砸不开。”
“看好了。”
徐军也没废话,他拿起木槌,【匠】(精通)的手法瞬间施展。
他没有直接砸,而是先将鹿筋在温水里浸了三秒,然后放在平整的硬木砧板上。
“得用寸劲,震!”
“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
并不震耳,但每一锤下去,那坚硬的鹿筋就会松散一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根硬邦邦的鹿筋,在徐军手里,竟然变成了一团洁白、蓬松、柔软如棉花的筋绒!
“神了!”
钱小宝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铺筋用的料。”
徐军擦了擦手,“把这个铺在弓背上,刷上鱼胶,干了以后,比钢板弹力还大!这就是咱们黑山弓能拉一百二十斤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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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你这两天啥也别干,就练这一手!练成了,以后你就是咱们作坊的首席铺筋师!”
“哎!军哥你放心!俺肯定练好!”
钱小宝像打了鸡血一样,抄起木槌就开始震。
徐家作坊的烟囱,那是真的冒了烟。
为了保证鱼胶的干燥和工人的取暖,作坊里的大火墙烧得滚热。
屯子里的老少爷们,虽然眼馋徐家给的工钱,但也难免有些酸话。
大槐树下,几个没被选上的懒汉正蹲在那儿晒太阳。
“切,我看徐军就是烧包!招那么多人,一天得发多少钱?还管饭?那弓箭能卖出去吗?”
“就是!现在都用枪了,谁还用那破玩意儿?”
“我看呐,他那二百块定金花完了,这作坊就得黄!”
话音未落。
“让让!让让!”
一阵吆喝声传来。
只见张老五赶着一辆小驴车,车上堆得满满当当。
上面全是刚刚从山里收回来的、带着血腥味儿的——野猪皮、狼牙、还有各种动物的筋腱。
“呦,五爷,这又是给徐军送的?”
“那可不!”
张老五红光满面,手里甩着响鞭,“人家徐东家那是做大事的!现金结账!概不拖欠!你们这就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驴车咕噜噜地驶向徐家大院。
留下一群懒汉面面相觑,肚子里的酸水更多了,但也更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跟着赵大山瞎混,去徐家哪怕当个小工也行啊!
……
【傍晚6:00,徐家新房】
作坊在连轴转,新房的进度也没落下。
石大夯带着人,已经开始在房顶上抹大泥。
徐军爬上脚手架,递给石大夯一根烟。
“石师傅,今晚能完活不?”
“差不多!”
石大夯接过烟,指了指天,“老天爷赏脸,这几天没下雪。今晚加个班,把这层泥抹平了,明天就能上瓦了!”
他看着脚下这座坚固、宽敞的大房子,眼里也满是成就感。
“东家,说句心里话,俺干了二十年瓦匠,就属你这房盖得最讲究、最舍得!这房要是盖好了,那就是咱黑山镇的样板房!”
“那是必须的。”
徐军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看向远处的黑瞎子山。
“房子要盖最好的,弓要做最硬的,日子也要过最红火的。”
他转过头,看向院子里。
李兰香正抱着一大盆刚洗好的工作服(给工人们洗的),吃力地往晾衣绳上挂。
小黑风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脚边,像个忠诚的小卫士。
徐军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而滚烫。
他掐灭烟头,从几米高的脚手架上,轻盈地跳了下去(【八极拳】身法)。
“放那!我来!”
他几步冲过去,接过了妻子手里的湿衣服。
“军哥,你小心点手……”
“没事,早好了。”
徐军一边挂衣服,一边低声说道:
“兰香,等这批弓交了货,拿到尾款……咱去县里,给你买台缝纫机。”
“啊?那是大件儿啊!得一百多呢!”
“买!以后这作坊的弓囊、箭袋,还有咱全家的新衣裳,都得靠它呢!”
李兰香看着丈夫那坚定的侧脸,眼里的幸福快要溢出来了。
“嗯!听你的!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