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走后的第三个月,祁越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暗中前往了当时季知野所在的旧金山。那次祁越仅仅只去了六个小时不到,便又乘坐着十个小时左右的飞机于华京落地。路程加上停留时间不超过三十个小时,祁越却在祁鸣山的震怒下接连跪了三天的祠堂。
旧金山究竟有什么吸引祁越的地方,赵文当然知道。一年多前,奄奄一息神色憔悴的祁越连站都站不起来,却还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摆脱龙华几乎说得上滴水不漏的封锁,找到赵文,拜托他走一趟赌场。
事实上,那天赵文其实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季知野,祁越被拦住了祁越爬都爬不起来,祁越没有不要你,然后再让季知野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祁越能重新将季知野拉回身边的那一天。可是他看见季知野的眼神与神态时,赵文彻彻底底犹豫了。
即便告诉季知野又能怎么样呢,一条细胳膊是没法儿彻头彻尾地拧过一条大腿。继续下去只会徒生痛苦,而刚刚好,季知野再如此走下去怕是要彻底坚持不住。
赵文劝他走了,就当是过去一场情意的份儿。而祁越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是靠在洗手台旁边的墙壁上,颤抖着手默默点了根赵文上次在夜店里误拿回来的女士烟,缓着气抽了两口才自言自语重复道:“挺好的,挺好的……”
这一年多里他们所有人都过得很烂,赵文也愿意称之为即将走向二十五岁的一种诅咒。顺风顺水的人生过得惯了,也是时候给他们这群人带点不顺心来。
就连当初人人口中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任何人能强制他做任何事的祁越都被迫被压上了联姻这条路,那这个圈子里还有谁有可能过得开心呢?
赵文结婚的那天,祁越和徐允周都抽空去了。怎么说,他们也算是穿着开裆裤走到现在的,童年时你追我赶的滑稽景象对于他们这种记性好的人来说是种折磨,毕竟那是他们现在能回忆起来的为数不多的快乐。
两个伴郎的位置原本是毋庸置疑要留给祁越和徐允周的,只是后来那天姜小姐家无论如何都不支持徐允周这个还带了点跛的、名副其实的同性恋来做伴郎。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分外支持的祁越也是他们特别看不起的那种人。
只是祁越的事被季家和祁家联手压了下来,一切都变得密不透风。
徐允周早已变得没有那么爱说话了,得知自己无法成为第一个结婚的兄弟的伴郎,也并没有多大波澜,他根本不奢求自己能得到幸福。他漆黑的瞳孔静静注视着这场婚礼盛宴,一点点看着赵文真的娶了姜家小姐作为妻子。
在他的嗅觉中,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一股发苦的鲜花味儿。徐允周和忙完后静静坐在一边出神的祁越打了声招呼,他淡淡喊了句阿越,示意自己该走了,没等祁越挽留,徐允周就已经迈开了步子。
祁越突然肺部很痒,那瞬间他很想冲出去拉着徐允周一起抽上一整包烟以止心头不快。可是不行,祁越身上就连一根烟都没带。敬完酒后,整个大堂都是热热闹闹的,祁越待着烦,便偷溜到了外面的花园廊道去透气。
他手里拿着一盒好烟,是赵文临时从自己的婚宴上扒拉出来的,上面还印着个大大的囍字。
祁越点了几根烟,疯狂吐着烟雾,像是要把一切的不满都吐了个尽,他的眉毛紧紧攒在一起,连火星子要烧到手指都没有什么反应。突然后背被轻轻揽住,赵文带着些许酒气替他掐了烟头。
“妈的,今天之后就彻底走进婚姻这个吞人的坟墓了。”赵文突然怒骂一声,揽着祁越的手忍不住收紧。祁越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烟头和灼了他几下的烟灰掸进垃圾桶里。
他们两个人,一个有点醉了,一个格外清醒,在漆黑的夜里靠着檀木制的长柱,盯着天空上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星无言。祁越感受到额头被夜风吹得越来越冷,他静静道:“……季瑛和小鱼都没来。”
“小鱼,没收到我的请柬吧,不来也是应该的。”赵文打着困顿的瞌睡,身上的酒气被风吹淡了点。祁越不徐不疾地嗯了一声,回头轻轻扫视了赵文一眼,又默默念了一句:“季瑛也没来。”
赵文突然默了,他不说话,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早已被吹得有些凌乱。他静静等待着祁越的下一句话,可祁越什么也没说。
祁越不该再说点什么,季瑛为什么不来,他比赵文更加清楚,即便只是猜测,赵文心里大概也早已明白个七七八八。可是猜测在这种时候便该永远是猜测,祁越永远都不想亲口告诉他,当初祁越说的那个,季瑛很早就喜欢上的人是他,是今天的新郎官。
该死的青梅竹马情节在现实面前彻底幻化为泡影,说出来只会给人徒增烦恼。据祁越所知,季瑛已经接连着在办公室高强度工作近一个月了,这个女人在疯狂工作、疯狂沉淀她那颗躁动的心。
如果季瑛身上没有背负着她和祁越的未婚夫妻的枷锁,按照她的性格,季瑛或许真的会走到赵文面前问一句,我不行吗?
祁越又点了一根烟,打火机中飘出来的火焰慢慢点燃了烟头,一缕白烟很快便窜了出来。他静静看着这一点儿火星慢慢燎到烟的根部,心中可惜他的原野已经离他远去,而这把被称作为“越”的火种,只能在寂寥的夜中独自燃烧。
七月把自己的原野弄丢了,那场山火注定烧不到山的那头。
第四十二章
赵文最近突然发现,祁越开始戴订婚戒指了。那款订婚戒指,季瑛和祁越都有一只,还是当初临时找了手下去草草买的素戒。从确认这所谓的订婚关系后,他们两个几乎都没有戴上过,唯独在比较重要的场合才会极其敷衍地戴上一戴。
譬如之前的订婚仪式,那还是上一次赵文看见他戴上戒指,居然已经隔了一年多了。眼下祁越几乎天天都戴着,要不是赵文十分确定,祁越不是个花花肠子,也不是个随时随地能够转移心意的人,他险些都要觉得祁越屈服了。
“你怎么最近突然想着要戴订婚戒指。”赵文有些困,眼皮几乎都有点睁不开,最近家里的生意忙得他晕头转向,开始着手经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即将要准备走上那个位置了。铺天盖地的文件和合同,谈不完的生意和干不完的勾心斗角,将赵文的精力压榨到了最低。
祁越正在捣鼓眼前的酒杯,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中指。他无意识摩挲了两下素戒的戒圈,低敛着眉毛没有应答。他将手中的小汤匙随意扔在一边,坐下来,像是随口提及般问道:“他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嗯……不太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爱发朋友圈。更何况现在一个人远在他乡,身边的人几乎没有说得上认识的,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