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徒今日同我讲,要把女儿嫁给我。”他喝了口热茶。
顾家是姑苏名门,与从前的上官家称得上门当户对。顾徒年轻时热衷于江湖事,只是天赋不济,只得回家继承家中产业,如今已有六十,膝下只有一女。遍观天下,觉得依附于朝廷的暗雨楼最安稳,楼主年少好相貌,是个理想姑爷。这桩亲事若能成,于元气大伤的暗雨楼,和择婿的顾徒都是好事。
初到那日,经人领着游园时,他们曾远远看过一眼亭榭上的顾小姐,十六岁的年纪,出落得娇弱俏丽,秀若春柳。
当下紧急,没法去青楼小倌馆试。何况顾家在姑苏是地头龙,保不齐四处都是眼线,见着姑爷逛男风馆,想必这桩亲事要吹。
韩临试探性问:“你以前……没和姑娘……?”
上官阙反问:“你不是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上官阙凝笑,空气中有思量的停顿:“你有过?”
“没……”韩临思及从前,没注意到上官阙声音微变,只舔了下嘴唇,“但以前差点……”说到这里,他顿住口。
花剪夏离开残灯暗雨楼已有半年,曾经仍抱有的幻想现下再说,未免显得好笑。
之后,上官阙看他不断的兜转。
忽的,他停住步,眼睛一亮,过来将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道:“可那次和我看春宫图,你分明可以的。”
那春宫图上显然是男子和女子,能对那种男女交合图动欲念,不该不喜欢女人。
“但是当时除了那本书,还有个男人在我身边。”上官阙冷静地凝视着他。
“所以我来找你了。”
韩临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手臂不慎碰倒桌上的烛台。
青铜烛台连着烛火叮咣咣滚,整个房间变得忽明忽暗,直到触到上官阙的脚,才止住滚动,火焰熄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暗雨如今确实举步维艰,顾徒的条件很诱人。但毕竟是婚姻大事,丈夫喜欢男人,会毁了顾小姐的下半辈子。或许我确实丧尽天良冷血无情,但这种事我不想做。”
暗中,上官阙弯腰拾起脚边的烛台,摆正在手边,起身去找来火折子。
“当今想要我死的人很多,甚至,暗雨中的许多人也对我有非议。”轻轻一吹,火折子中跳出的光焰照脸上官阙的侧脸,他将烛台重新点亮,垂下眼拿手指去挑火烫的烛油,左眼皮里藏着的那点细痣露出来:“同来的人里,我只信得过你。”
很少有人知道上官阙左眼眼皮中央有一颗痣,极小的墨点,平常抬眼看人,这点痣毫无踪迹地躲在眼皮的褶间。他俊美摄人,常人不是不敢看他,就是视线匆匆,即便目光长久地驻足,注意点也往往是他右眼下那枚状似水滴的泪痣。
只有暗雨楼能近他身以及被他审问过的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一旦垂下眼,他左眼眼皮里藏着的这滴细墨,便清晰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尽管上官阙低着眼,却总给人一种错觉——他通过眼皮中央的这颗痣在审视你。
“你愿意让我试试吗?”上官阙拎起眼皮,与他对视,征求他的同意。
眼角有滴泪痣的那双眼睛,烛火在里面晃动、勾引。
第18章盈盈一水间
上官阙说:“你可以翻过去不看我,可能要花很久,随时可以叫停。”
韩临迎面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只听得身后的上官阙指挥着他,两膝分开、跪到床上,腰虚抬着很累,可以放低下去。
莽撞闯入韩临都知道不行,上床之前没头没脑的到处翻,只找到一只铁盒装的马油膏。小时候因为四处流落,手年年都冻坏,后来每到冬天,他的手都要红肿起来,上官阙见了,次日就给他一盒这个擦手。
那马油膏后来裹在上官阙的手指上,缓缓推进韩临身体里。
冰凉的油冻被体温烘开,油香溢开,后方每一动作,便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上官阙专心动作,再不说话。韩临为了逃避那种油香,嗅着枕头上的太阳味,始终有点紧张。
从前给屠夫当徒弟的时候,每到夜里,哄睡师娘,屠夫就给他一个铜板让他出去买点东西吃。他路过摊贩,终于还是舍不得,握着那钱回来。走到门口,便听见门内肉和肉撞在一起的声音,还有他师哥的吟哦。
韩临隐约知道自己撞见的是什么,迷迷糊糊才明白为什么屠夫迟迟招不来学徒,不得不降格要了才八岁的他。也紧张过害怕过,可愿意收留他的人太少了,离开这里,他只有饿死一条路。为了防身,他甚至偷偷随身带了一把给猪剃毛的小刀。所幸这刀并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这个屠户,韩临自小对这种人印象并不好。但得知上官阙是这样的人,方才韩临除了震惊,剩下的时间都在想着怎么帮他师兄不落人口舌。
这可是上官阙,他自小朝夕相伴的师兄,为了他宁肯放弃稍稍转好的名誉。
“弄疼你了?”上官阙声调变了音。
听见上官阙这句问,韩临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方才有些矫情,还把灯给撞掉了。
他不是姑娘,没有清白这种东西,不过是试一下。于情于理,师兄从小指点他练刀学心法,半年前又为他失去那么多,不过这样一个小忙,他还不情不愿的,未免太不厚道。
说起来,上官阙从没要求过他什么。唯一一次恳求韩临留他师父敖准一命,就连跪下了,韩临都没答应他。
那次韩临怕上官阙难过,没有告诉他原委,那个杀千刀的敖准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后他也担心过师兄会怨他,便仔细观察,他好脾气的师兄竟没因为这事和他有哪怕一点的撕扯。
这么多年以来和他最亲的,除了师父就是师兄了。师父去年遇害,也是师兄陪他回临溪安葬的。
更不要说残灯暗雨楼的事。
想到这里,韩临心中一层障碍登时消失了,他咬紧牙关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
因为他的缘故,清理半天终于结束,韩临心里也觉过意不去,待手指出去,绷了半天的弦终于松了些,心情顿时开朗,夜本就深了,刚松下劲,困意紧接其后袭了上来。睡意朦胧间他见上官阙低眉擦净手指的残污,吹灭灯,合衣躺回床上。
半天,恍惚将入梦,忽听得门响,韩临警惕睁眼,外面皑皑雪色映出他师兄的面孔,像古园夜游的灵魅。
外头雪大,才一开门,内里被吹进些许雪屑,扑了上官阙一身。韩临以为他要回去休息,没问话,合眼又睡了过去。
次日韩临习惯醒很早,睁眼一看,身旁是师兄,他有些迷糊,竟然下意识开始想着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场梦。他心存侥幸,坐起身去穿衣服,只当昨晚是场梦,下床时腰部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