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打些什么猎物?”
睡意还浓的声音说:“野兔、山鸡。我们出城不远,离人群近,没有大的猎物,他们下次想走远点。”
“深山骑射有了危险不好照应,这些日子先练固定靶吧。”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呼吸很快匀了。
上官阙换过衣服,走到床前,笑着说:“你听到了。”
不得已,韩临在被子里闷应了一声。
上官阙说听不清。
静了一会儿,韩临露出脑袋,视线横扫过去。
晨起日色很淡,透窗照人,衣衫的缎光仿若斑斓柔软的水波,上官阙通身碧色锦衫,窗外竹影落在身上,像春水中曳动的荇草。
目光停留片刻,韩临说:“我知道了,先练固定靶。”
得到了承诺,上官阙听着身后渐起的漱洗声,眼望薄染绿意的乌桕,喝提神的浓茶。
耳听步声渐近,上官阙分眼去看。
韩临停步,牵缠住衣带,指撩春水的波纹,问:“你们什么时辰的会?”
第120章绝路(7)
老远见一人淡紫长衫,一人白衣装束,徐仁见上官阙和韩临匆忙踩着点到茶楼,有些意外。
台上江南医局的人讲着话,待会儿要发言的人单独一桌,见韩临落单,徐仁坐到韩临那边,闲聊说少见你穿白啊,又指指他的头发,问都这么匆忙了,怎么还编了辫子。
韩临吃着东西,分神说是车上编的。
看他入席便忙着吃,徐仁不由问你早上饭都没吃啊,韩临点头,徐仁又后悔地说早知道你要过来能找你聊天就痛快点来听这些废话了,省得爷爷又骂我一场。
韩临喝了口茶解噎,说本来自己不用过来的,指指台上:“他说我弄脏了他的衣服,要我赔。等散会了,还要去一趟绸缎庄。”
到了绸缎庄,陪着挑过款式,上官阙又去详问衣料,韩临坐了一会儿,有些犯困,出门闲转透气,走着瞧各间的灯台窗格,铺陈摆设,为日后布置府宅陈设作参考。
到底是金陵最有名的店,铺子收拾得很有格调,时逢初夏,室内摆着花,瓶中的花养得绚丽烂漫。问过方知这花竟已养了十几日,韩临一下来了兴趣,和人聊起来,甚至要来笔纸记写。
绸缎庄也卖配饰,上官阙在里间试衣,韩临等着左右无事,叫人送来些珠穗绳结,拿在手里逐个看。
伙计心思活泛,见他一样样瞧得仔细,说编这些的师傅今日在店,要不要请人过来一叙。
韩临给他些赏钱:“那就麻烦你了。”
等到上官阙换好衣裳出门,见韩临面前摊着数条珠穗吊坠,正向一位姑娘请教编法配色。
听见门响,韩临转头看过来,仔细端详一番,笑说这身衣裳好看,可以留下,又说:“把你随身带的那枚锦囊给我一下。”
取出锦囊递过去,上官阙见韩临倒出里头的玉佩和琉璃珠,和桌上几条形色各异的穗结一一比过,又抬脸来问他:“你喜欢哪个款样的?”
上官阙暗自掐了下手心,才没叫伸出的指尖发颤。
晚上回家,见韩临唤停了车,到街边买皮色亮黄的果子,上官阙掀开车帘,这回提醒了他:“黎朦涩酸,不是你的口味。”
大概是被他骗过太多次,长了记性,这次他师弟没有听话,坚持要买。
吃过饭又到书房处理事务,这日处理得快,上官阙想找韩临拆招,回屋取剑,却不见妆台上的花瓶,叫来佣人问,方知是韩临拿走了。
怀着疑问去找韩临,门虚掩着,一推房门,上官阙嗅见室内盈满了酸涩的黎朦清香。
桌上杂七杂八摆着斤秤、案板、切开的黎檬、砂糖、水盆,韩临正站在桌边往盆里挤黎檬汁,望见他,笑说:“今天晚上不忙呀。”
目光扫到镜前的花,上官阙定了定神,说今日事少,又问他在做什么。
韩临又去搅水:“玉器铺养花的人给我了张方子,说是水里兑糖,再挤几滴黎檬汁,花能养得久一些。”
上官阙取来书房那只花瓶,到一侧坐下,旁观韩临搅匀了水,倒去花瓶中的旧水,换成新调配过的糖水,帮助他的宫灯、桔梗、虞美人、风铃和格桑花多活些时日。
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次日韩临独自过去,请教过养花的事宜,又去找那位做配饰的师傅,取出些丝线,问这些能编绳吗。
那姑娘瞧过,说有些太短了,不行,长得倒是可以,望着五颜六色长短不一的丝线,好奇问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韩临说来处比较复杂:“有些是寺庙求的,有些是月老祠求的。”
那姑娘来了兴趣,也坐下来,帮着韩临区分哪些质地的长丝线编绳最好。
分过丝线,为了方便使用,还要缠作线团,比较枯燥,二人聊起天来。
聊得多了,那姑娘便不再拘束,问道:“听说你进过天牢,你的手腕是那时候伤到的吗?”
韩临说这是后来伤的。
那姑娘又问那你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难治的后遗症?
“我是在狱里受过重伤,但都没有伤及根本,养了几个月便痊愈了。”韩临有些奇怪,又问:“怎么问起这个?”
她说是前阵子,金陵城来了个疯乞丐,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满脚血茧。大概是蒙冤入狱,在牢里给刑讯逼供弄疯了,顶着一张瞧不清相貌的疤脸,流着涎水,整日念着天牢,恐怕家也破了,见到女的就喊姐姐,碰见小男孩逼人家喊爹,那模样太惨了。
近一年常在外地,倒没听说过这事,不过听下来,韩临也明白她是在关心自己,对她道:“天牢有很多下三滥的手段,逼疯的人太多了。不过我是个筹码,逼残灯暗雨楼低头的筹码。有用的东西才叫筹码,要是我伤及根本,或者痴了傻了,成了一个废人,便没用处了。他们对我不断施小刑,但重刑都用得很收敛,还用了许多办法不许我自尽。这才……逼得师兄倾覆了残灯暗雨楼。”
那姑娘道原来是这样,听说牢狱之灾并未留下病根,倒很高兴,对韩临眨眨眼:“好在这张俊脸也没伤到。”
韩临笑了笑,弄完了线团,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想起那个可怜人,问:“那乞丐呢,后来怎么样了?”
那姑娘说又过了几日,有富贵人家驾着宝马香车,将那乞丐接走了,还重金酬谢了帮忙收留乞丐的老夫妇。那乞丐不识人,起初还不肯走呢,满口念着金陵金陵。
讲完,她唏嘘道:“倘若没有牢狱之灾,恐怕那人得是另一个样子呢。”
从去年到今年,医馆的事叫人连着转了这样久,这年五月才算初露眉目,上官阙在家中设夜宴酬谢,这天韩临到医馆梳理内息,十分疲乏,只跟着转了一圈,酒都没喝,便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