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只带老大去。
老二听到不带自己,嚎啕大哭起来,搅得一顿饭乱哄哄的,整桌人都没吃几口。
晚上家仆敲门,韩临应声去开,见外头除了家仆,还有上官阙。
家仆提着食盒笑道:“小姐看大家没吃多少,让伙房做了夜宵,一院一桌,方才上官公子讲到这屋吃。”
家仆在摆饭菜,上官阙说他那儿有热水,叫韩临过去净手。
热气白蓬蓬的,上官阙慢条斯理地洗手,提起:“方才我问过,说你二侄子还在闹。”
哪里不知道他又在暗示什么,韩临在旁抱手道:“大不了两个孩子都不带。我到佛前是为我妹妹求福,去年你背着我动手脚,我不可能和你一起过去。”
上官阙取下缎子擦手:“去年你妹妹的流产,跟我没有关系。”
韩临端盆把他洗过的热水泼到外头:“反正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
上官阙在解释上是不惜辞藻的,也跟过去,望着门外一派春意:“韩临,我之所以愿意为你找韩颍,愿意花费数年帮白映寒的忙,是因为我比谁都更清楚你在乎妹妹,你认为我会不知道伤害你妹妹的事一旦败露,你该多怨恨我反感我?我会做这种蠢事?”
这话放在去年说,韩临断然不信。但这些时日同白映寒相处,韩临发现自己错怪上官阙几次,上官阙也委实帮他妹妹许多,眼下竟有些被他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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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胎伤身,一招不慎,便会危及性命。”上官阙道:“白映寒在,你迟早是我的,我动她是目光短浅,自毁长城。”
他说完这些话,没有继续纠缠,前往摆饭的地方。
铜盆都凉了,韩临才醒过神,用冷水洗把脸,擦脸时把脸揉得发疼,对着镜子指责道:“奇怪,为什么你那么想相信上官阙。”
也是烦躁,毛巾扔进盆中,溅出许多水珠。
过去时上官阙已夹菜在吃,家仆立在一旁,说是要等着收碗碟回去。韩临望了眼桌上的菜,说时候不早,没必要折腾,明日再来收也行。家仆转身要走,又见韩临调换菜盘位置,止步问怎么了。
韩临说没什么,低眼调着盘子:“他吃不了辣,得换到我这边。”
家仆愣了下,还不及细想,又听上官公子口吻和善:“没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家仆答声便走,方才被打断的思绪也再没续起来。
好不容易韩临松了口,到处传战火要烧到金陵,上官阙忙着协调金陵城里祖上铺子的要紧药货,一时抽不出空陪韩临去庙里,最后还是韩临和一个家仆带着两个侄子去了庙里。
也是运气不好,祈福的归途碰上了劫道的,点名要韩临下车受死。
韩临掀帘一看,见那一伙刺客手笨脚笨,纵使蒙着脸,但看身形,听腔调口音,恐怕是一家老少,估计又是为家人报仇的。韩临叹一口气,下车狠扬马鞭,要车夫先带孩子们走。
孩子新出世,韩临不想在这个关头造杀孽,只是一味避让,劝他们快些离开荆州,消息传回去,只怕明天暗雨楼的人便要到了。韩临只顾劝说,对方人多,进攻又毫无章法,他没留神被划伤了右臂。
车夫回府立马找自家姑爷讲归途的事,这事肖朝兴压住,没敢给白映寒知道,只连忙去同上官阙讲。
车夫归府后半个时辰,韩临回到白府。回府第一件事,韩临非常识趣地去同上官阙认错。
他说那些人目标在我,两个孩子跟着我都是累赘,万一做了人质就更不好了,又说我看那些人功夫都不高,我能够应付,才独自留下来的。
上官阙看向韩临浸血的小臂,笑着道:“看来这些人的本领不足以帮你失手被刺杀。”
韩临皱眉:“你在说什么呢?”
上官阙静静看了韩临一会儿,没再多说,起身找出药箱,为他敷药裹伤。
韩临听出他以为自己又在寻死,一口气憋着。
他让车夫带孩子走是为了支走目击者,届时到上官阙面前好扯谎。谁知阴差阳错,让上官阙会错了这个罪加一等的意。
看他师兄和颜悦色,韩临怵得慌,忙又讲:“师兄,你比我更清楚我的身体,我是打得过他们,可万一我真气乱了,谁都能要到我的命。我只能收着打。”
这也是真话,倘若经脉不乱,万万不可能有臂上这道伤。
上官阙撒金疮药的手一重,多撒了些到那伤口上:“同行的佣人讲拦路的只有一匹马,你留在车上,车夫加紧行车,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并不是难事。你做过那么多次刺客,不会这点判断都没有吧,我的副楼主。”
药蛰得伤口火烧般疼,韩临咬住嘴唇,闷声说:“但我搞砸了最重要的那场刺杀。”
上官阙停顿片晌,低头吹去多余的药粉,取过绷带为韩临缠臂上的伤口:“不要再有下次了。”
怔了一会儿,韩临才意识到上官阙好像是在让步,想问是不是,却又担心他反悔,最终也没问出口。
这天半夜韩临梦醒,灯残人静,四周漆黑,却听到了上官阙的呼吸声。
好多年前也这样过。
春夜尚凉,韩临犹豫片刻,起身摸出床边柜里的油膏,慢吞吞旋开盖子,递去给上官阙。
上官阙接过,又旋上盖子,放回抽屉。
黑暗中上官阙道:“我们如今的所在,倘若你再哭了,我可没法向你妹妹交代。”
韩临蜷紧手指,触到了他冰凉的头发。也不知道他来了有多久。
上官阙碰了碰韩临的手指,也没有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之后他断断续续还来过几夜,只是坐在床沿,有次他离开门响动韩临才醒,就着外头常亮的纱灯,见他一身亵衣,显然是睡下又起来的。
那天韩临想了半夜,次日一早头都有些昏,还得用凉水拍拍脑门才提足精神。夜里去书斋,写完自己的字,韩临又想起昨晚的事,随手翻开侄子的书集,去瞧他们学到哪里,却在一页上停住。
那是宋时晏几道的词,孩子还没学到,前半阕有名句流传于世,却有人在鲜有人知的后半阕划线,在一旁空处抄写——
“今宵剩把银烛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是他最熟悉的字迹。
这晚上官阙练到一半,韩临便回来,似往常一样打过招呼回屋,竟又出来,借着上官阙练剑的挂灯,到梅树下翻看侄子们明日要背诵的诗词。
凌空风响半晌,上官阙收剑,提醒:“夜里风凉。”
韩临起身离开,再出来时披了件衣裳,仍落座翻书去看。
从小在一起坐卧读学,韩临知道上官阙练剑专心,最喜好连贯,这夜却不一样,总是一招未罢便忽然停下来,或是朝韩临这里看一眼,或是过来泯一口水。
韩临很小心地放缓了呼吸,书页都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