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此间又有内力角逐冲破塞处,愈发剧痛。这时往往都要喝些镇痛的药汁,但韩临不肯喝多余的药。
顾莲觉得他真是一根筋,让家属去劝劝。
上官阙倒笑了:“我要他喝药,他更不可能喝了。”
顾莲一愣,随即明白了,也没办法,严厉地说了几次韩临,得到的回复依旧只是:我能忍。
他是挺能忍的,可顾莲见到那张俊脸疼到煞白,真怕他疼晕过去。
受罪是小事,只是人失了神识,内力说不准要乱,之前的活恐怕就白干了。顾莲跟诸位大夫提了这事,众人商量过,决定采用一位南疆大夫的提议。
次日诊治,一众大夫打开桌上木盒,取出一支烟道:“这烟中掺有的南疆药粉,药粉为烟丝烧着,随烟气入喉,可以镇痛。”
韩临听说过这样东西,只是摇头:“这东西会成瘾。”
一拨名医纷纷来劝,讲是根据你的体格,此前的伤病,如今的用药情况,才给你定的每支含量,又说:“而且考虑到你很能忍痛,里头分量很少,远远没到上瘾的程度,还是会疼,只是不会疼到你晕过去。”
这样有耐心的晓之以理,韩临还是说不用。
顾莲心想真跟师哥信里说的一样轴。
拿他没办法,又提心吊胆,怕他冷不丁吐一口血,叫顾莲重蹈师哥的覆辙,最终还是请了徐永修出面,同他聊了一上午,他才肯接烟点上。
众人来观成效,见烟气从鼻中逸散出,彷如溪涧中的云雾,缭绕着清俊的脸。韩临低着头皱眉发晕,神情有些涣散,浓白的烟雾缓缓飘开,绕至颈后几乎要刺破皮肉的骨节,像清晨云顶起伏的山峦。
穿过烟云,上官阙握住那段峰峦,缓缓捏动皮骨,俯身问有哪里不舒服。
有些大夫对视几眼,都知道这对师兄弟关系好,但寻常只见到上官阙事事过问,样样亲力亲为,简直像逼着韩临活一样。
如今倒是第一次见他们在人前亲近。
韩临说晕,下意识偏了偏头,与上官阙拉开一段距离。
上官阙捏着脖颈,扳回了头:“慢慢来。”
后来见的确不会成瘾,韩临才放下戒心。考虑到他的大夫新近生产过,不能见烟,往往治疗过半,疼到牙颤的时候,韩临会请顾莲离席,点上烟等镇痛的效果发作。
担心在这期间有什么闪失,上官阙提出进去陪同。
也是这天,韩临私下来问可不可以换一种形式,不要抽烟。顾莲同他讲药粉含量太高,吃下去对脾胃刺激大,掺进烟里起效快害处小,是最好的一种方式,见他好像听进去了,又问他为什么要换?
韩临告诉顾莲:“他不喜欢我碰烟。”
这话顾莲转述给上官阙,上官阙听后倒是笑了:“他这么想?”
最初几次,韩临总要为此道歉:“让你也受了不少烟气。”
上官阙说无碍,要他不用这样见外。
这烟吸了头昏,因为是药用,比从前在洛阳酒楼外头误吸的烟劲还要大些。开始的几口烟总是最凶,烟气轰上天灵,此时的云雾中,即便上官阙吻在颊侧颈边,韩临事后都记不清。
于久经战局的人来说,失去意识是件大事,一到点烟韩临便很警惕,不肯躺到休息的床塌上,说遇到危险不好应对。
可是最危险的人却又请不出去。
闭窗锁门,目睹韩临短暂的混乱,上官阙充当可以依靠的浮木,在烟气中揽抱住失力的身体,低头拿脸贴住他的头发,安静地狎昵着。
有几次烟抽剩一半,韩临的意识渐渐回笼,抬眼只望他一眼,忽然就要躲,上官阙捉他按回怀里:“你不清醒。”
倒也没说错,脑里罩着层雾,待到抽完,错筋的疼痛已熬过去,云雾蒙着神识,韩临的身体只剩下空乏无力,仍旧无法拒绝眼下的拥抱。
挨得太近了,久别重逢,彼此气味缠绵着,太容易发生别的事情。
……
当下上官阙心中疑惑清明几分,知道韩临前几次欲动,皆是神智昏沉,浑浑噩噩不太能识人,辨不清是自己,才有了些许反应。
对别的男人是可以的,唯独对女人和自己不行,这点特别相待叫上官阙思考片晌,忽得记起当年扮女人,挽发簪花,又借红袖吓韩临。
上官阙笑了一声,整理好自己,去取清理用的帕子,药劲消下去些,韩临昏昏地从桌上缓缓直身站起来,腰脊间的白便顺势而下。
这时韩临也察觉到了黏腻,脸色微变,望向上官阙,叹了口气,张开双臂说:“师兄可得好好给我收拾一下。”
顾莲回去,常见屋中大开着窗,上官阙给韩临拭汗,等上官走了,她嘀咕着:“烟有那么大劲吗?”
韩临说天太热了,劳烦顾大夫了。
有回还撞见擦会客用的圆桌,上官阙说韩临碰倒了茶水,顾莲见韩临抬头看了他一眼。
真气从针刺进血脉,韩临体内的内力不由自主总要阻着顾莲,为了让他分心,顾莲会聊些家常,不到半月,韩临就已经被迫知道了她和徐仁相会相知相恋的全过程。
她说牙婆把她们带来徐府,徐家长孙被牵来亲自挑丫鬟,结果从一众清秀娇小的姑娘里挑中了个年纪最大的胖丫头。带她回去的路上,徐仁说他从小就是个胖子,清楚这样外貌的难处,知道她是被很多人挑剩下的,倘若再落选,肯定要被牙婆打,所以选了她。
韩临问那你为什么连他求亲都因为这个不肯答应他。
“我其实不在意。他底子又不难看,如果不是那样的身形,以他的家世和脾气,哪里轮得到我。”
韩临道:“顾大夫不必看轻自己。”
顾莲倒不觉得有什么,又说:“他求亲提的不是时候,我那时候有个机会,能到绍兴向归隐的老前辈学针法,他太黏人,一旦答应了,我专心不了,所以提了要求。从小到大,他说了几百回减重,从没成功过。我是想晾着他,等学成了回去装着勉为其难答应。我是真没想到他硬是瘦下去了。回来就赶紧把婚事办了。”
韩临张了张嘴,深吸口气,心中默念几句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才勉强闭上了嘴巴。
她往往都是向他倾诉甜蜜的烦恼,不过也有火大的时候,有回她讲起徐仁在有些事上性情古怪,刚成亲那会儿,会在自己诊疗时把门推开条缝偷看自己给病人治病。
那会儿上午的施针已结束,韩临正歪撑着头拿银针拨弄陶罐里她弄来的滇地蜈蚣,随口说也没有很过分:“还好吧,至少没给你喝蜜水,要你从香气猜是从哪种花上采的蜜,还是那种只有甜香的花。猜不到,就觉得你对人对事不用心。”
这程度有点骇人了,天下姹紫嫣红的花千万种,大多数香味都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