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好姑娘就是比我小啊。我二十来岁的人,管十四五岁的姑娘叫妹妹,天经地义。要心里有多龌龊,才会引起误会。难道我要管她叫吴姐姐吗?”
挽明月哼笑一声,喝了口茶:“十八。她都十八了。”
“你别蒙人……”
媚好微笑:“我确实十八。”
韩临顿时弱了气势:“真不好意思……”
见佟铃铃一直无话,韩临忙岔开话题向她介绍:“这是无蝉门的吴姑娘,叫媚好。”
媚好低眼喝了口茶,不咸不淡道:“我们两个认识。以前我在锦城无蝉门那边的时候,比试过。”
这情绪就不像旧友重逢该有的,韩临笑着:“你这模样,好像你们两个之前有仇似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挽明月眉心狂跳,在桌下去拧韩临的手臂。
未及媚好搁杯发言,佟铃铃突然开口,像是故意堵她的话一样,换回了正题:“方才你们两位这番模样,很难让人不去想什么浴……”
媚好重重把瓷杯搁在桌上,没好气地解释:“他刚上完花楼,非要洗完澡再回去,还偏不在花楼里洗。门主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还要记他今天见了什么人,我没办法,在外头等着也是白等,正巧今天热,我也就在隔壁开了间房洗了个澡。”
韩临偏头笑着睨了一眼挽明月:“洛阳花楼的姑娘好看吗?”
挽明月侧脸托着下巴:“你自己去瞧呗。”
韩临转回脸,又朝媚好道:“燕子一大把年纪了,你们门主怕他丢啊?还要找个人看住他。”
媚好也耸肩:“谁知道呢,反正天天跟,天天记。”
“我也烦啊。”挽明月合扇,把韩临的右袖挽到手肘:“你吃这些,也不把袖子挽起来,不怕扫到这些吃食了?”
那穿有錾金黑玉的红绳便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下。
媚好全程跟在挽明月身后请的这黑玉红绳,又随挽明月如此之久,清楚他这是故意为之的动作。
她的目光从二人面目上飘过几回,终究没看出些别样的情绪来。
为掩盖试探的眼神,她随手从一边的盘中捻起一枚果脯吃进嘴中,还未及想要不要问问韩临这红绳这么回事,眉头一皱,自觉口中味道不对,呸呸呸的吐了起来。
韩临递茶给他,她喝完仍是不可置信:“这好甜啊。”
“你没见就这盘只动了一下,还跟新上的似的。”挽明月挑了桌上快见底的一盘,拿了一枚酥饼尝味:“给上官捎?”
“这果脯不准备带给师兄。太甜的不能给他吃。”
“你考虑的倒不少,”挽明月感叹:“真是长大了。”
韩临低头去折另一只衣袖:“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洗个澡而已,这么娇贵,以前在临溪时候有的洗就不错了。”
挽明月哈了一声:“你一个花楼都没去过的人,能懂……”
韩临打断他:“你就非要在两个没成亲的姑娘面前大谈特谈青楼吗?”
“你面前这两个,每个手上都有十条以上的人命,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挽明月抬眼扫视对面的两位:“这两个月洛阳最有名的销金窟,龙门山上的温泉山庄,可是由这位佟姑娘管的。我们在她面前谈花楼,可是小巫见大巫。”
佟铃铃简短道:“谬赞。”
媚好这时候突然插进来:“韩副楼主真没去过?”
佟铃铃也搁了筷,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韩临顶着一桌人的目光,去低头吃东西,嘴上:“去过。”
确实去过,只是姑娘太小,他又跑出来了。
“听他吹。”挽明月嗤笑:“上官阙得让他去。”
韩临啧了一声,不悦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又来了。”
挽明月笑话韩临和上官阙过于亲密,年深日久,韩临原本都习惯了,挽明月见他不恼火,也很少再讲。
如今再提,境地却大不相同了。韩临心知他和上官阙发生了什么,尽管是帮忙,却仍像给针扎了,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挽明月见韩临不快,并不想惹他生气,便笑着把话题转向别的地方,去问佟铃铃温泉山庄的营收如何。
二人谈话期间韩临仍是一语不发的,挽明月暗暗懊悔失言。
末了挽明月又周到的客套了一番做结语:“在寻常青楼中清洗,出门时路过回廊,衣角仍要染上青楼的脂粉腻香,仍会被嗅觉清楚的人闻到。露天的温泉有天地间的风吹来,倒少了这层烦恼。”
媚好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嫖都嫖了,还穷讲究这么多。”
一方解决,一方生意,挽明月并不觉得可耻。
可世上往往多得是无形的尺、隐形的秤,每人心头都有无数,去称量一个人的品行。偏巧,拜广大登徒子所赐,狎妓是大众道德中最为人不齿的。
这些额外的影响,往往是潜移默化的,挽明月想要纯粹些,不干扰大局。他从前独来独往的时候也是如此做的。但身边跟着个媚好,确实麻烦很多。
白瑛真是多虑了。
天色黑透了,易梧桐派来的人传信,说今天不去瞧被面了,让佟铃铃和韩临回去,大家聚在一起办个接风宴。
四人等小二包送要带回去的糕点时,吴媚好突然转向佟铃铃:“邵兰亭是顾着影响,没有张扬。这是他厚道。你只考虑自己吗?你做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要佟叔叔和宋姨怎么见人?”
明明她说的是认识的人,韩临却一点都没听懂,刚想问,嘴巴被人掩住,扭过脸,见挽明月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佟铃铃拿手指勾缠木盒上的细绸带子:“心长在桐桐的胸口里。可不是我逼桐桐的心喜欢我,不喜欢邵兰亭的。我没那么大本事。这种关头,向来都要靠双方感情的分量来裁决。”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若没有在一起,你与邵兰亭为争易梧桐一个,把天掀了都没有关系。可邵兰亭和易梧桐已是成婚了。”
“他们本来就没剩多少感情,只名存,有什么用?”佟铃铃抬起眼睛,目光坚定:“难道一张薄薄的契书就能箍住一个人一辈子?连心都不许变?真是这样的话,一句头昏脑热的承诺,比毒药还要狠烈了?怕不是红嵬教在世也想不出这样恶毒的东西。成婚只是一道满足人独占欲的可有可无的流程,婚契只是一张无用的纸,现在的人,是不是都把它们看得太重了?”
“一堆歪理。”吴媚好双眉紧皱,不为所动:“邵兰亭的苦果,以后你也总要吃到。”
“哪有人会被永远留住。”佟铃铃垂着眼睛,拿起一枚甜倒牙的果脯吃进嘴里:“我只要甜过就够了。”
吴媚好见她执迷不悟,独自负气走了。
佟铃铃拿齐给易梧桐带的点心,也对韩临说我不舒服,先走了,离去时脸边有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