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的就是对他负责。他母亲只是一名从六品的小官,而他还跛了脚……我的正夫应该是对我大业有所助益的高门大族,端庄柔顺,学识出众,既能作为我的脸面,又是帮我各方交际。郑氏什么都不能够满足,甚至……”她忽然笑了下,“甚至他的字都是我教着认的。”
笑过后,她又拉平嘴角,呆呆坐着,“后来在鄞州府,我因触犯上层高官的利益,被下了大狱。他却为救我,自缢了。”
“我生来从未感受过爱意,他以一辈子为代价向我诠释什么叫‘爱’。可是……”陈辅茫然抬头,嘴唇微颤,无助道:“师妹,我……我好像没有爱人的能力……”
隐在暗处的张恕心脏像被什么划了一刀,鲜血淋漓得疼,泪水无声涌出眼眶。她捶胸顿首,她的大徒啊!
世间百种苦难,要找就找她,为何要缠上她的徒儿!
第228章
张庭同情师姐的遭遇,非常想宽慰她,但反复思量过后,还是觉得自己更惨。
回望这些年的遭遇,开局几枚铜板,明枪暗箭,几度生死边缘徘徊,怎一个‘惨’字了得?
张庭说师姐还没吃饭,我们去吃饭吧?
陈辅被打断,悲痛的情绪戛然而止,捧着脸愣怔,“啊?”
暗处,泪流满面的张恕也顿时哽住情绪,探出头去看。
张庭打了个寒噤,晚上的风可真冷,不由分说拉着师姐去饭厅。
饭厅温暖如春,美味珍馐热气腾腾,熏得人心陶醉,但仅限于大快朵颐的张庭。
陈辅脸色不佳,“我剖开肺腑与师妹说起我的往事,你却突然打断我,过来吃饭,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张恕扒在门边,伸长耳朵听。
张庭觉得师姐太过理想主义,她放下碗只吃了个半饱。今晚的吃食做的不错,回头给灶娘加一吊钱。
“师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得到了母亲的认同又当如何?你还有优秀的嫡出姐姐,虎视眈眈势力超群的妹妹,你母亲的目光会不自觉流连到她们身上。到那时,你又会再渴求什么?师姐幸福永远是相对的。”
“你没有得到母亲的喜爱,意味着几乎难以卷入政治动荡,得到平静且相对富贵的生活,旁人暗地里或许轻蔑你、折腾你,可明面上绝不敢不给你身为皇女的体面。在这个混乱灾害频繁的时代,你吃得饱饭,有权有势能读书,能自由选取你的人生,与旁人比较已经胜出许多了。”
陈辅别过头,“师妹,我今天与你说一番肺腑之言,既是给自己松松气,也是想得你理解,并非为了听到你的反驳。”
她倏地站起,凄然道:“你才智冠绝天下,出将入相一帆风顺,处处万众瞩目,又哪里知道我吃过的苦?深埋在心中的恨意?你在心里嘲笑我矫情,可我确实无意权名富贵,已经上书辞去爵位和官位,明日就将启程离京,今日也是来与你话别。”话罢,转身就往外走。
张庭轻叹一声,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师姐可知一个人若长期挨饿,即便后来衣食无忧,她的身体也会保持什么惯性吗?”
陈辅以为她还想教训自己,心底愠怒,扭身回首,却彻底呆住了。
“会像这样。”她的眼神如此平静,手却自顾自颤个不停。
门后的张恕猛地捂住嘴,强行抑制喉间泄出的泣音,眼泪却更汹涌流出来。上苍无眼,凭何这样对待小庭!还不如活剖了她这个老婆子的心。
张庭放下手,笑了笑,“师姐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需要任何怜悯。”她拉着人重新坐下,“路是我自己选的,有得有失,我自负盈亏。并且,我已经比世上极大多数人幸运了。”
“我跟你说的那番话,不是为了教训你,也不是嫌恶你矫情。我想表达的是,人要是只往上看,就是一场自我煎熬的酷刑,最终成为压垮自己的山岳;知足才能常乐,适时往下看,方知自己早已身在福中。”
“人生在世,不是只有父母亲情,还有师门恩义,壮志凌云。”
“师姐,你陷于魔障太深了。”
那天晚上,陈辅哭了很久,似乎要将前半生的执念哭尽。
次日她终究还是走了,张庭虽然遗憾,但各人自有各人活法,强求不来。
当晚偷听的,不止老的,还有个小萝卜头。
豚豚眨着卷翘的睫毛问:“娘,崽姨真的没爱能力吗?”
张庭俯身将闺女抱在怀里,亲香一口,“真正感情缺失的人,可不会哭成那样。你姨太迟钝了。”昔年杨辅臣清贵如传胪,名声极佳,仪表堂堂,真的没有世家大族看上吗?
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豚豚笑眯了眼,也贴着她的侧脸,甜甜蜜蜜吧唧一口,“崽有多多的爱能力,多多爱娘~最爱娘!”
“是吗?昨天是谁说讨厌我,只跟爹好?”
豚豚想不到大人心眼这么小,竟然还记隔夜仇,瘪着嘴巴说:“昨天的崽不能代表今天的崽,崽跟娘最亲!”
“娘爱崽不?”圆圆的毛茸茸的脑袋伸到张庭脸上,眼睛眨巴眨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这个年纪的小崽子最好玩,张庭故作迟疑,“这个嘛……”陷入沉思,好似遇到天大的难题。
小猪崽子顿时急了,扭着屁股往上窜,肉乎乎的双手抱住老母亲的头猛摇,“娘说话!娘爱崽!说话!”大有老母亲不喜爱她,就强逼着老母亲喜爱的架势。
甭看小猪崽子豆大点,力气还不小,晃得张庭脑汁都要出来了,她摇摇晃晃稳住身形,把小东西撕下来。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小孩。
“你是娘生的,娘还能不爱你?”脑袋嗡嗡的,敷衍大喊大叫的混世魔童。
豚豚满意了,“崽知道了。”顿了一瞬,老气横秋背过手,“你们大人羞羞,就喜欢把爱挂嘴巴边。”嘴上嫌弃,小短腿倒是摆弄得很是欢快。
小屁孩自己玩去吧。张庭将她放到地上,发现这个年纪的小孩逗弄起来容易,想要收尾不简单。
还是小孩他爹好玩一点。
她这就去找小孩他爹交流育儿心得。
“啊——”还没进屋,张庭就听一声尖叫,是宗溯仪的声音,她三步并一步冲了进去。
微喘着气,“怎么了怎么了?小仪。”是有盗贼,还是有蛇鼠窜进来?
宗溯仪跑过来缩到她身上,可怜巴巴揪着她衣袖,指着床颤声说:“里边、里边有东西,浑身滑溜溜的,扭来扭去,好可怕!!”
这就是蛇了,张庭问:“什么颜色?”
宗溯仪哭唧唧:“红色,不不不紫色!!好丑好恶心!”
她安抚夫郎,“没事,没事有我在。”实际如临大敌,红色、紫色一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