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所有官差吓得面色大变,纷纷冲出地牢,连守门的钥匙都顾不得,散落在地上。
纪璀茫然抬头,又下暴雨了吗?
牢内的囚犯彻底躁动起来,摇晃门框,哭泣嘶吼:“大人,官差大人,一并将我们带出去吧!我们罪不至死啊!”
“大人别跑啊救救我,救救我!我家里有万贯家财,全部送给你!”犯人泪流满面乞求。
纪璀却始终一动不动,他木愣地想,死早一点也成,他可以早些下去跟爹娘相会。
他埋下头,安静等待死神降临。
牢房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没在意,直到锁门的链子坠地,发出“嘭咚”一声。
来人肥头大耳,蓬头垢面,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她急切地拽起纪璀的手,“美人,快和为妻逃吧!”
纪璀仰面大惊,“胡蝶……怎么是你?你不是拉去斩首了吗?”
“只需使点钱罢了。”形势严峻,顾不及跟他多做解释,“美人快跟我走。”
官差虽都逃命去了,但不知是否还会回来,机会不等人呐。
她拽了人就跑,穿过狭长的通道,两边传来囚犯们的告饶求救声,胡县令心头漠视,还涌出诡异的快感。
出了地牢,外头洪水漫到小腿,逃命四散的人数不胜数,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胡县令早已勘测好路线,带着人循着小路往山上跑,兔绞三窟,她早早在上面埋了金子,待取了财物,径直往东到湖州府,届时隐姓埋名做一对快活鸳鸯!
路上想起最近的事,她气得火冒三丈,“郑氏这个淫夫!是个瘸子让我忍受同僚讥讽多年也就罢了,还给我戴了那么多年绿帽子,这也就罢了,还把他的奸妇招来,害我只得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
“待安顿好,我定要回来撅了他坟,掏出骨头喂狗吃!”
胡县令久久不听有回应之声,诧异转头,美侍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以为他是害怕身后有追兵,惶恐不已。
将其搂在怀里好生安慰,“美人无需担忧,后路为妻早已部署完毕。我命人炸毁了堤坝,眼下洪水漫天,官吏百姓光是逃命都分身乏术,哪里会来抓捕我们?”
“为妻虽不能再做官,但荣华富贵却能让你享之不尽,到时候再生两个乖巧可爱的胖娃娃,悠闲安适,也就了此余生了。”
纪璀扯了扯嘴角只觉荒唐,他听得反胃,伏在路边的草丛里吐了起来。
胡县令焦急不已,轻拍他的背,“可是差役给你用了馊饭?”若晓得姓名,她定不会放过此人。
纪璀拂开她的手,踉跄站了起来,胡县令去扶又被他拍去手。
她这才惊觉美侍与往日有所差异,沉默中透着深深的悲哀,她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起。
手忙脚乱安抚:“美人,你莫要伤怀,跟着为妻必不会让你受苦。”
纪璀嘴唇煞白,美艳的眸子失去光彩,黯淡,沉寂。
他话语像羽毛一样无力,“你炸了堤坝?”
胡县令以为自己的举措吓到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跟爱侍解释:“这也是无奈之举。谁叫唐知府收了钱不办事,为妻也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唐知府就是鄞州府的一把手。
“再者,这帮贱民会审还拿石头烂菜叶砸我们,为妻记得都把你额头砸青了,实在死不足惜!那些见风使舵的小吏更是死有余辜!”
将爱侍当做一块悉心呵护的美玉,步步安抚:“这事为妻收尾的很干净,不会有人知晓是我做的。咱们后头的路,平直顺溜、风平浪静。”
纪璀觉得荒唐极了,悲凉嗤笑一声。都是钱都是钱,为了钱这帮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帮助为祸乡里的贪官逃生,炸毁堤坝置百万百姓的生命如无物。这个世界真是坏透了。
胡县令见将他说不通,叹了声,旋即拉着爱侍的手继续往前。
她将金子埋在一处枯树桩下,“美人且稍等片刻,为妻挖出财物咱们就走。”
胡县令埋的位置有些深,足足挖了半刻钟,待她捧着沉重的匣子,正要转身跟爱侍邀功之时,一块石头重重砸向她的后脑勺。
胡县令听到自己颅骨破裂的鸣响,眼前景象像一面被重击的镜子,她整个人如一袋沉重的沙袋砸到地上,手中匣子飞出去,里头金银散落满地。
缓了半晌,她痛苦翻过身,肢体痉挛,眼里充斥着茫然,“美人,何至于此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纪璀抱着沾血的石头,喃喃自语。
他忽而仰天大笑,状似疯癫,全然没有往日温柔小意菟丝花的模样,“坏事做尽,奸险歹毒的贪官,竟然问我何至于此?哈哈哈哈……”
石头上的血似乎漫到他眼中,染红了眼白,“苍天无眼,不收你。那我收你。”说罢,举着石头像地上的人重重砸去。
滚烫的鲜血湛上他左颊,“这一击是为我惨死匪首的爹娘,”泪水糊了满脸,他嘶吼道:“胡蝶你不得好死!!”
“沾上人血的银钱可好用?”
地上肥壮的女人惨叫连连,扭动地跟个蛆一般,丑陋恶心。纪璀边哭边放声大笑,举起石头砸断了她的膝盖,“这一击是为身死洪灾的百姓。”
“贪了妇老乡亲的买命钱,每每午夜梦回,你可怕冤魂索命!”
纪璀手里满是腥红的鲜血,眼泪伴随哭声倾泻而出,那哭声不是从喉咙传出,而是从胸腔最深处强行撕扯出来的。
“老天真是不公平,竟让你这种人做了父母官!鱼肉乡里,无恶不作。哈哈哈哈,不睁眼的贼老天!”
他哭得面部扭曲到变形,脖子上青筋暴起,往地上重重一击。
“啊——”
他知道胡蝶快死了,他也无力地跌坐在地,双目无神。
这时,一只手颤巍巍抬起,轻轻拭去他左颊的血渍,但将将触及温热的皮肤,终究无力坠落。
她望着一个被树荫遮蔽的方向,“嗬……嗬”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呆滞,黯淡。
纪璀空洞的眼中漫出潺潺泪水,无声无息落下。
……
历朝历代,就没生出过这等稀奇事。
天子御极未满二十年,一次兵祸,三年旱灾,一次全国性质的洪涝,还有这次——**引发的洪灾。
成泰年间天灾**多的数不清,这说明什么?w?a?n?g?址?F?a?B?u?页?ī???????ē?n?②???????⑤??????ò??
“请陛下下罪己诏,广誉四海,以安天下。”御史大夫陈情上奏。
成泰帝一听,头疼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晕过去。列祖列宗究竟哪个没埋好?竟要这样整她?
好在,有人出来为她驳斥:“相大人,您又不是钦天监,凭何说这等天灾**与陛下有关联?让陛下下罪己诏?”
成泰帝心头一松,满朝文武总算有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