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乐在院里玩得好好的,大家都看着呢,却不知怎的就跑到池塘边了。”
“平日多听话的孩子,就跟中了蛊似的,任凭我怎么喊她都不回头。”
他忍不住开始啜泣,想将怀里不懂事的孩子打一顿,又舍不得。
“幸好醒过来了,不然让我怎么活啊。”
张庭双手撤到桌下,越听越觉此事怪异。一个好好的孩子,非要跑水边上做什么?况且自己或是宗溯仪,都时常叮嘱她,院里水边井边等危险的地方,世乐是很听话的,断不会听到爹的话,还不顾一切往前。
她眸色深了深,平静的眼底掀起波涛。若要她查出背后指使……拳头捏紧。
“我明日休沐,且去审审府里的奴婢。”摸了摸他憔悴的脸颊,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跟孩子先去休息吧,万事有我。”
低头瞅着孩子软乎乎的脸,可爱的紧,想捏捏。手刚伸到一半又收回。
她转身出去了。
夜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张府彻夜通明,戒备森严。
她坐在中央的圈椅上,阖眸小憩。
院里一片死寂,被一股森然霸道的低气压抵住,胆小的仆从双腿不住地颤抖,却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其余人也是冷汗津津。
她在等待结果。
后面响起一窜脚步声,郑二回来了。
“怎么说?”
郑二:“审了小姐身边的小厮婢子,他们在看顾时走了神,这才害小姐遭了罪。”
走神?这并不是张庭想要的答复。她要的是世乐被什么东西吸引,非要跑水边去?亦或者,是何人精心布下的局?
今晚是审不出什么了。
她徐徐站起,“那几个做事不利的仆从,打十个板子,罚月俸半年,以儆效尤。”先试着引蛇出洞,看幕后之人作何举动。
回到屋里,夫郎和孩子沉沉睡去。
张庭眼底也是掩不住的困色,躺到外侧,眼才闭上就睡了过去。
明日再请那位大夫来给世乐瞧瞧。
次日一早,还没等大夫上门,小人儿又烧起来了,浑身烧得滚烫赤红,好似燃烧的火炉一般,喉咙里溢出幼兽般的啜泣,眼泪糊了满脸。
小娃娃气若游丝:“娘,娘,世乐好痛好痛……”
两人慌得手足无措,差点吓出个好歹。
好在没一会,大夫到了。
府城内,这人医术以及风评俱都不错,迅速给世乐施针,随后开了药方命人熬煮。
待到孩子的高温稍稍降下,她撤了银针,转头对张庭说:“大人,待令爱一副汤药下肚,体温差不多就能平稳。”
只是好消息,两人心头一松。
可大夫又说:“但倘若令爱退烧又复烧,便是喝再多的汤剂也无用。”侧头看看床榻上安睡的小东西,眼底难免不忍,“若运气好些,约莫烧成痴儿;若是运气差些,约莫只得来世再见了。”
宗溯仪险些翻白眼厥了过去,张庭扶住他的身子,迫切开口:“您可有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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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却摇摇头,“草民行医数十载,医术浅薄,纵然救令爱之心急切,可也束手无策。”
张庭不肯放她走,许出高价,请她坐府等待出诊。
掺着夫郎往回走,看着孩儿病恹恹缩在被褥里,小脸染上灰败、毫无生气的颜色,嘴唇发绀,肉眼可见的,生命力正从她小小的身体里一点点流失。
她的心也跟被狠狠剜去一块似的。
两人近乎是昼夜不停守着孩儿,凡是亲力亲为,唯恐底下人不尽心。
宗溯仪双目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低哑道:“你去歇息吧,两日都不曾合眼。也没去上值。”
张庭扯扯嘴角,握了握他的手,“去了也睡不着,府衙那我已托人告假,后几日也不会去。”
宗溯仪低垂下头,什么都没说。
室内再度归于沉寂。
倏地,一名小厮急冲冲跑了进来。
“大人,郎君。外头有个疯婆子带着个道士前来,非说府里有凶煞。”
张庭登时站起,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她惊疑不定。
死马也当活马医了,吩咐小厮:“快将人请进来。”说完,又道:“罢了,我亲自去。”
小厮愣住,旋即追了出去。
在此期间,宗溯仪置若罔闻,发怔盯着孩子一动不动,像个呆愣的木桩。
张庭来到门前,婢子正要将意图强闯的一道一妇擒拿,“知州大人府邸,岂是你二人可进的!”
“住手。”她喘着粗气,出声制止。
婢子面色一白。
道人冷哼一声,挣开婢子的束缚,“贫道修行数年,见贵府凶光漫天,又听知州大人爱民如子、荫蔽百姓,才好心登门解难,竟遭这般待遇!”
疯婆子动了动被扭痛的胳膊,龇牙咧嘴,“现在的年轻人劲儿真大。”
真是道士、疯妇?张庭感觉眼前一黑,可她再没半点办法,丁点希望都要抓住。
她勉强扯出抹僵硬的笑,比哭还难看,“晚辈御下不力,待客无礼,这就代她给二位前辈致歉。”躬身一拜,随后起身将人请进去。
“实不相瞒,我儿久烧不退,恳请高人出手相助。”
道人对她的恭敬很是受用,心底那点不适也散了,“且带路吧。”
路上,疯婆子撩开挡在面上的发丝,戳了戳张庭。
张庭愕然回首,“高人有何指教?”
疯婆子咧嘴一笑,牙齿白的发光:“张贤侄,数年不见,你可还认得老妇?”
张庭细细打量她,瞳孔一缩,“你是少詹事徐大人?”因太女属官的身份,遭成泰帝厌弃,被流放那个?
“正是。”
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张庭给她赔了礼,先请道人进去看病。
道人眯起眼拂尘一扬,将周遭所有映入眼帘,仰首阔步迈进屋内。
先是绕着大厅转一圈,倏然神情严肃,眉心紧锁。
再步入室内,盯着榻上的小人儿,直直看了半晌。
她嘴里喃喃:“怪哉怪哉!”
张庭站在她身侧,“高人何出此言?可有法子救我孩儿?”
道人默不作声再扬拂尘,静了好一会。
她转身面色困惑:“贵府千金命格似有若无,本道游行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景象。”迟疑地形容心中感受,“就跟她本不该存在一般。”
不该存在……不该存在……
张庭面色惊愕,踉跄倒退两步。是因自己与宗溯仪结合,生下了不该存在的孩子?
她后撑着柱子稳住身形,又急切上前问道:“高人可有破解之法?晚辈必当万金相赠。”
道人:“本道避财,愧不敢受。知州行仁义,便是对道人最大的报答。”又问:“贵千金作何姓名?”
宗溯仪像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叫张世乐,张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