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见他的话,也没看到他这个人一般,沉默地拆了信,不疾不徐逐字浏览。裘媛说荔枝甘甜味美,比京中卖的还好吃。她摸摸下巴,那日后庄子产量增多,可以给宗溯仪商议销往京都翻个几倍卖。
小容倍感惶恐,小姐跟往日完全不一样,很是恐怖。她无视的姿态,像冷酷的猎手握箭瞄准他的心脏蓄势待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像什么都做了,令他万分惧怕。
张庭拆开方汀的信,说自己最近又病了,让她务必保重身子,末尾还道很期待同她一起参与春闱。
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催命符,反复折磨着小容的灵魂,令他想到传闻中磋磨奴隶的一些手段,吓得连连颤抖,汗水浸湿全身。
张庭掀起眼皮淡淡一瞥,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才低声道:“小容,你可知罪!”声音仿佛宝剑出鞘,清脆中带着森森寒意,直叫人脊骨发凉。
小容被骇得脸上惨白,膝盖发软,不停地给主人磕头,抖着声哭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啧这就兜不住了,真没意思。张恕无聊地打个哈欠,拿起最后一封信拆开,淡淡道:“还不从实招来。”
信里子君妹妹又在催她回京了,邀她共品佳酿,探讨诗赋策论,这已是这两月以来的第六封了。张庭放下信,往上抛着桃打发时间。
小容停下抽噎,如实将事情报与主人。
听完,张庭握着桃的手一紧,微皱着眉,“你说郎君这段时日一直在喝必孕药,还瞒着不让我知晓?”
小容颤抖着身子,“是。”
张庭若有所思,原来是宗溯仪着急要孩子,难怪昨夜那样主动。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他身子骨还十分强健,根本用不上。
“今日全当我没见过你,勿要让郎君知道。”
“郎君性子机敏,但毕竟年纪尚小,日后遇事若有不妥,你帮着劝谏一二,莫要让他误食浊物坏了身子。”
小容听到主人没有怪罪自己,错愕地抬头,只见张庭面上带笑,直让人如沐春风。
“是,小姐。”小容脸上留着泪痕,埋下头应道。
张庭坐在桌案后面,温声道:“今日难为你了,我也是忧心郎君才这般,本月会让账房给你多拨三个月的月钱作为补偿。”
小容方才还惊慌,现下张庭恢复往日的温和,还要补偿自己,他一下子便沉湎进去,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跪着谢恩,弓身退下。
但很久之后,他再细细回想这事,都会冷不丁恐惧地打个寒颤。
……
且说京都这边。
韩府一处清幽的凉亭里,母女俩正在对弈。
忽地,韩秉月掷下手里的白子,沉沉叹息。
韩云缨也收回黑子,丢进棋盒。
“母亲又想到那事了?”
韩秉月拳头捶了下大腿,恨恨道:“到手的徒弟飞了,这怎能令为母不气?!”
这三年里,韩秉月越想越气,原本这人她都考校完毕,只等着寻良辰吉日正式收徒,结果临到嘴却,跑了!
还大老远跑通州府去了,着实气煞她也!
韩云缨不知何许人才能令母亲扼腕痛心,她母亲乃是陛下的经筵讲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脑海中不由闪过一个人影,她又立即摇摇头,那人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秀才,哪里能让母亲折腰?
韩云缨宽慰母亲:“您说此人乃是学生,眼下春闱将近,想必不日又能见到了。届时再收她为徒,也算一桩美事。”
韩秉月叹一声,无奈点头。
这一回,她一定要趁机将美玉收入门下!
再看许府,便又是一地鸡毛了。
自从张庭离京,许婪便被许姗放出来。
一出来得知张庭离开,大发雷霆,还大肆打探她回乡的住址,被母亲呵斥教训一顿,还不知收敛,缠上表妹势必要她吐露实情。
许攸近些年虽和张庭交往淡了,但她心中还是喜爱这位友人的,怎么都不肯。
许婪哪里又会放弃?变着法挑唆许攸:“表妹,那姓张的跑了个干净,独留你一个人应付高府,自己还每月拿着定额的分成,可真是不要脸!你也窝囊,竟还能忍得下。”
许攸本就因高府的贪婪,自己应付不了心烦,这下听了心头甚是认同,但还是道:“这是与张妹妹约定好了的,我……”
话还没完,又被许婪打断:“这约定本就是欺负你,哪里有她管半年就跑了,然后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你收拾,最后还要给她分钱的道理?表妹,你被奸人愚弄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许攸道:“张妹妹已经够好了,这分成原本定的三年,她只取了两年半。”
许婪眼中透着鄙夷,嗤笑:“她这又不是为了你,表妹再蠢也要长长脑子!”
“你不知道?今年通州府的解元就叫张庭!啧啧,人家是为了参加科举,哪里是为着你好?”
许攸目露震惊,心底难以置信。解元……怎么这么容易就考上解元了?
看许攸的神情,许婪眼底掠过阴鸷,继续加把火力:“想不到吧?如今你们俩,一个是一文不值的白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解元。亏得你还好意思跟人自称姐妹!我都觉得羞!”
第78章
今日,各个铺子的掌柜送了账簿来。
宁静的午后令人浑身懒洋洋的,宗溯仪靠在美人榻上查账,而张庭百无聊赖倚在他肩上,拿着本杂记打发时间。
初秋时节,暑气还未退却,屋里摆着两只冰盆,凉幽幽的。
冷气裹挟着美人身上的幽香一齐钻入鼻尖,张庭惬意地眯起眼,享受这难得闲暇的午后。再过些两日又要被老师捉去日夜训导了。
宗溯仪下颌微微一侧,瞥见张庭适意的神情,嘴角不由噙起浅浅的笑,放下掌中的账簿,张开手抱抱她。
他的下巴支在她头顶,嘴巴上下开合:“知州大人邀你后日赴宴,去不去?”伸手将杂记挡住,也不准她看了。
宗溯仪的下颌戳得张庭头钝钝地疼,她忙抬手托住,无奈道:“为妻还能不去?”
他就是故意逗她的,闻言嘴里泄出一串清凌凌的笑声,低头在她掌心亲了一口,又去亲她的侧脸,“宴席要用的礼服,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张庭顺势以唇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下,眼睛弯了弯,笑道:“辛苦郎君。”
适时,她突然皱眉捧起宗溯仪的脸,惊讶道:“郎君,你今日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脸色难看?
宗溯仪错愕,挣开她的手,抚着脸立即跑到镜子前。
乍一看很正常,肤白胜雪,清隽俊朗。
“没有啊,和从前一样。”
她却郑重其事道:“脸色惨白惨白的,不比以往红润。”紧拧着眉,好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