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拂袖,带着浩荡宫人离去。
高璆整张脸所有血色褪去,仿佛一张被漂白的纸,空洞跌坐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流满了整张脸,最后爆发深深的恸哭。
张庭自成泰帝走后,就风淡云轻离开,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瘫坐地上那人。
高璆又哭又笑,原来她一直都不是猎手,而是深陷陷阱当中不自知,还洋洋得意表演的猎物。
她从始至终在张庭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
除掉高璆不仅是大势所趋,顺应民意,更是成泰帝早就想做的事。
无他,高璆攀上老五,自以为有个从龙之功,不将她放在眼里,这些年太放肆了。
这算了却一桩心事,可成泰帝却高兴不起来。
胥萩走近她,“陛下,因何忧心忡忡?为江山社稷铲除恶贼,乃一桩幸事啊!”
成泰帝点了点头,又摇头。
“是江山之幸,可朕遇到一个棘手难题啊。”
胥萩没有接着往下问,能让成泰帝觉得棘手的事情,约莫就是朝政了。
成泰帝喃喃:“德不配位,才不匹位,才会闹出这些祸事。昔日的徐聘,如今的高璆,哪一个不是?”
胥萩:“徐、高二人,是因为手伸的太长,贪心不足。”
“是啊。”成泰帝依言颔首,又说:“权力滋生野心,可张庭此人无论才德贤明,都深得朕心,朕想让她走得更快些,却又担心揠苗助长,亲手挑起一桩祸事。”
“老伙计,你说朕因如何做?”
胥萩没有顺着她的话建言,反而笑道:“主子可真是坏心眼,您分明主意已定,竟还问婢子?”
成泰帝哼笑:“哦?”
胥萩:“起先您说,才德与位置不相匹配,才闹出徐、高二人的祸事,后头又说张大人才德贤明,这不是说张大人才德配位吗?还问婢子的意思做什么?”
成泰帝哈哈大笑,“果然什么瞒不住你。”试探的心淡了几分。
她掷地有声,不容质疑:“朕要升她做知府。”经此一事,她看到了张庭的谦虚稳重与濯濯忠诚,更爱了几分。
活动了下脖子,点了点胥萩,“将九州舆图,给朕展开。”
胥萩领着两个婢子将大雍的国土,逐一展现在成泰帝面前。
成泰帝的手一寸寸抚过,上面每一个地方。
皮革的舆图,在明堂的光线下散发出悠久厚重之感。
“让朕的爱臣去哪儿呢?”她思索良久,眉头紧锁。
“漳州府不行。”张庭威望太重,恐则生变。
“通州府不行。”张庭长居此处,民意通达。
“湖州府不行。”太过富庶,张庭才学渊博,极易受学生拥护。
“泰州府不行。”张氏巨贾大族立于此地,乃是张庭老师的宗族。
“鄞州府不行。”将将治理完水患,官声民意正是最沸腾之时。
成泰帝叹了口气,“朕的领土博大广阔,竟无一处能容纳下爱臣?”
胥萩将头深深埋下去,没有说一句话。
倏然,成泰帝的指尖落在某一个地方,凝固在那。
久久没有听到主子的声音,胥萩疑惑抬头,见她手指落下的那处,惊得瞪大双眼。
那是……!
成泰帝却笑了,反复指了指这个地方,“莫非这就是天意?张庭与我陈家有缘啊。”其中滋味,感慨非常。
她闭了闭眼,唇角微翘,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就让朕再试一试你们。
“着朕旨意,敕漳州府知州、鄞州府钦差巡抚大臣张庭,任颍州府知府,致使政平讼理,民安物阜!”
紫宸殿内,空气都仿佛凝固住,所有宫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甚至于忘记了动作。
胥萩瞳孔骤然放大,耳朵听到的话令她难以置信。
颍州府?那可是国之根基,皇族潜伏之地啊!何等的爱重,才会让一个年轻人镇守此地?
还有,张庭方才升任知州三年,这就又连升三级出任一府总官了?
这晋升速度,着实令人骇人听闻!
第195章
晨光如熙,透过窗户直射入内,照得室内澄明。
空旷的屋内,横挂一身泛光的深绯红官服,厚重夺目的颜色晃得人睁不开眼。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领口边缘抚到胸前的补子上,那精美的云雁在红色背景上熠熠生辉,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便能挣脱束缚,展翅翱翔天地间。
“为本官更衣。”
数名仆从拥簇入内,立侍左右为她整理官袍。
张庭大张手臂,任由众仆侍奉。
上次着红还是高中状元打马游街那日,而今往后,她日日都能穿着这身绯红官袍,享受世人或羡慕或仰慕或嫉妒的眼神,风光无限。
从前虽在漳州府压着何知府打,可她是假杖人势,狐假虎威,终究不是自己的。待踩上知府的宝座,完完全全执掌权力,她才算真正的封疆大吏、数百万黔首的父母官,影响或主宰全府所有人的命运。
但知府绝不会是她命运的终点,她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要的是众臣咸服,莫敢不从!
她的眼眸锐利如鹰,仿若能洞穿门户,钉在内阁那张敦厚古朴的首座上。
她阖眸,深吸一口气再睁眼,里头熊熊燃烧的**全然消散,眸色清明,一如往常。
几十名仆役低垂头颅跪在两侧,恭送主人出门,挤得院内逼仄,几乎快容纳不下。
张庭仰首环视这座庭院,还是八年前初到京都从张声手头买下的,当时只觉温馨闲适,到如今看来却是狭小了。
是该在城北换处大些的院子了。
她的脚步只顿了一瞬,便继续前行。
今日要进宫面见成泰帝谢恩。
沿路遇到诸多官吏,纷纷停下拱手向她道贺,恭维她,巴结她。
“张大人果然少年英才,这般年纪就已是四品大员了,老妇们羞愧不如。”
“诶这有甚稀奇的,连陛下都说了,张大人是上天特意为她降下的王佐之臣,辅佐我大雍江山万代无僵!”
“依我看呀,两位大人都说得极对,不过我等还是莫要挡了张大人的路,张大人还要进宫谢恩呢!”
“张大人请。”
“张大人有空赏脸与我等吟诗作画啊?客盈楼新出了一个席面,滋味醇美,回……”旁边的以肘击她,疯狂使眼色。说话人瞬间脸色煞白,慌张无措结结巴巴解释。
朝野内外何人不晓?四年前张庭就是因卷入客盈楼经商与宗氏子结合之事,才惨遭陛下厌弃,贬谪边陲偏远之所,她这是犯了张庭忌讳!
张庭却不以为意,含笑照常跟众人告别,视线扫过面前的每一张脸,最后转身离去。这里头曾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