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恕换了身庄重的衣袍,拿出自己几十年前为官的端肃姿态出门见客。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彼时张庭与两位姐妹分别回到府中,刚一踏进内院,便见老师苍白疲惫的躺在椅子上,身子骨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她快步过去,别是老婆子又偷喝酒发病了吧?
这会太阳垂落东边,周围泛起凉意,“老师,您怎么不回屋里小憩?”莫要害了风寒。
张恕今日疲于跟官媒人纠缠,那些画像硬要她挨个瞅,着实累得不轻。
她一过来,张恕鼻子就动了动,重重嗅嗅,“是上等的琼花酿,”陶醉地叹一声,又猛然眯起眼睛,难以置信指着她,备感受伤,“好啊你这逆徒,竟然背着为师出去喝酒!”嗓门大得整个府邸都能听见。
张庭只不过借个筏子跟人交换情报去了,仅仅小酌几杯,但见老师这副反应,不由眼神躲闪,有些心虚,讪讪道:“老师你闻错了。”说着她倒退两步转身。
“那什么……小仪正等着我呢,老师待会再见。”
身后传来气恼的骂声,张庭龇牙,脚步更快了。
好险好险。
下回一定得记着,洗漱过后再过来。
待她微湿着从浴房出来,宗溯仪正抱着账簿从外间进来,脸上阴沉沉的,很不高兴。
张庭问他怎么了?
宗溯仪愤愤睨了她一眼,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今日官媒人又来了!
他一想到外面的男人如何如何觊觎他的妻主,如何如何娇羞妄想嫁给她,心里面就恨得发狂!
宗溯仪重重将账簿放在桌案上,嘴角压得极低,走到张庭面前,忿忿掐住她的脸捏捏,手下的触感柔软滑腻,似在触碰一张上等的绸缎般。
他眉头紧锁,很是发愁,“你怎么不长得丑些?脸为何不粗糙些?”松开张庭的脸颊,绕着她走了一圈,捏捏结实的臂膀,掐掐直挺的长腿,最终握住她纤细却极富力量的腰,“为何不胖些?为何不矮些?”
长得这么好看也就罢了,文采、情操皆是世间上等,只望那一站,便惹得男儿飞蛾扑火,还灭了一茬又长一茬。
张庭轻笑着任他动手动脚,胸膛都在隐隐发颤,“怎么?你想要个丑妻主?”
“我倒是想。”他眼珠子一转,学她的甜言蜜语,“妻主便是生得貌丑无盐、身材矮小,奴家亦是心甘情愿嫁你,无怨无悔为你开枝散叶、整饬家业。”
“那小生能娶公子回家,实在荣幸之至。”张庭抚着他的鬓角,轻轻落下一吻。
宗溯仪被她亲了一口,嘴角不禁翘起,下一刻意识到她没放在心上,又哭丧着脸,环住张庭的腰紧紧抱住。
忽然再生一计,试图哄骗她:“咱家生活富裕,外边那些个儿郎,身份低的难免短视,贪图你兜里的钱财。”他越说越起劲,自觉极有道理,“而身份高些,自小被家里娇养长大,脾气暴躁,蛮横无理,花起钱来更是大手大脚,不知节制。”
张庭眉头一挑,颇觉好笑,宗溯仪后半段真的不是在说他自己?
宗溯仪若无所觉垂下头,模样温柔贤良,体贴地将她里衣上的褶皱抚平,“咱家虽有些余财,但也禁不起作弄,妻主你说是吧?”而他就不一样了,贤惠漂亮、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那处褶子平了又翘起,他顿生恼意,十分暴躁将此处死死按住,让它再也凸不起来!
张庭眉眼弯弯,无奈笑笑。
家里的钱养了他,哪还养得起别人?
第99章
次日破晓,城郊杨柳河畔,晨雾朦胧。
“庭妹,无需再送了。”邹月茹探出马车,目光似感怀又似不舍,“眼看快到辰时,你莫要为我误了上值的时辰。”
说来惭愧,初初结交这位朋友时,只想着通过她拓宽人脉结识李书翠,好平步青云、高中举人。但却从未想过某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科举路上最大的贵人。自己能走到今日这步,全仰仗她精心挑选的经义,贴心讲解策论时政。
邹月茹无比感谢上苍,让自己那日在书院后门遇见了张庭,不说她为自己带来的益处,单单便是她本人高山仰止,冠绝当代,能与其做朋友已是人间大幸!
张庭猛然勒马,青色官袍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点点金光,衬得她眼眉越发贵气逼人。扔了束杨柳枝过去,眼睛微弯,笑道:“邹姐姐,我在京中等你的好消息!这三年务必不能懈怠啊。”从前都是别人赠自己杨柳,今日也换她来送别朋友了。
当初若非她那四十两银子救急,自己断然不会走得这般轻松。而且,邹月茹时常念叨着女儿,本该会试放榜就回绿田的,结果硬是拖到了殿试授官后,其中心意张庭感受到了。
是为了亲眼见证自己春风得意,平步青云。
邹月茹右臂慌忙一支,接住细软的柳条,听了这话笑了,“庭妹,你就放心吧。我可不会输第二回了。”此次京都之旅,让她心中越发笃定,下一场会试她势要金榜题名。
且庭妹唤她一声‘姐姐’,倘若自己连会试都进不了,那就有损庭妹的颜面了!
忽地邹月茹又想起一事,“你在通州府的两处府邸与诸多产业,我会派人盯着,妹妹尽管在京安心为社稷躬身。”
那再好不过了,张庭也不客气,“庭多谢姐姐,有劳你了。”
“妹妹既然将我视作姐姐,那往后便不要再说这些谢与不谢了。”邹月茹怕再耽搁下去,真害得张庭迟到,“时候不早了,万自保重!”
“邹姐姐珍重!”
车轮滚动,在湿润的地上压出长条的轨迹,张庭最后定定看了眼,掉头往城内而去。
“驾”
马蹄陷在泥泞中,戳出一个个深深的圆窝,马上之人衣袂翻飞,神情清冷如霜,锐利不可侵犯。
守城的士卒打个哈欠,见人策马狂奔,当即伸出长枪要将她拦下,却在目光触及她身上的官袍时,猛地收回。
她们齐齐埋下头,恭敬道:“张大人晨安。”又忍不住悄悄抬眼,这、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张大人?乖乖,生得这般绝代,不愧是文曲星神仙下凡!
张庭只微微颔首,眼下人流稀稀拉拉,她直冲进城门。
终于在辰时鸣钟前,赶到了翰林院。
旁边一位同僚,亦是踩着最后时间点儿来的,急急忙忙,还踩了张庭一脚,“对不住对不住。”
张庭低头瞅了眼鞋面上清晰完整的脚印,嘴角抽搐,“没事。”还有四个时辰便能回家换了。
她来到自己那张桌案前坐好,随后扒拉出自己的杯盏,上值第一件事,先去值房外边打点水回来。
翰林院倒是有打杂的官吏,但张庭习惯自己来。若有人剑走偏锋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