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登大宝,迟早有一天要将这些人抄家流放!
高璆垂眸放下茶盏,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满意。未来储君,厌恨清流,就会越亲近浊流,于己方有利的事,她向来很愿意做。
她收拾好神情,语气笃定,转头说:“殿下莫恼,我再派人将火烧得更旺些。”
一夜之后,关于张庭的谣言脏水不胫而走,有她强抢民男,逼良为娼,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各式各样,说得有鼻子有眼,其中夹杂着一条“张庭肾虚,房事艰难”,传播最为广泛,几乎人尽皆知。
高璆有些不满,她要的是张庭恶名声名远扬,京都百姓官吏都对此人深恶痛绝,骂她贪官骂她奸臣,怎么流言就扯男女那点子事上了?
“怎么搞的?”她怒斥办事不力的婢子。
婢子也很委屈:“散播了那么多条,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听进去了这条。”人家只记那一句,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高璆猛地拂袖,怒瞪,“自行下去领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陈琉倒有些惊奇,偏头看向高璆求证,“张庭她真不行?”当初看着多高挑挺秀的一个女君,自己还想将弟弟许配给她呢。到头来,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婢子不知……”宫婢战战兢兢,跪倒一片。流言口口相传,她也是旁听过来的。
成泰帝拧了拧眉,若有所思走远。
内闱关于张庭的流言甚多,但她印象最深的也只这一句。
回到寝殿,她眉宇的困惑都未解开。
对张庭的印象极好,文采卓越,风貌兼具,一个绝无仅有的佳女子。就是后头遭受忤逆,她也不对张庭本人的各项能力产生质疑。
现在却告诉她,张庭是个弄不了男人的孬种?
成泰帝眉心拧得更紧,听上去,有点可怜……
她屏退左右,问身边的老伙计:“胥萩,你说张庭她真不行?”
胥萩尴尬地回道:“启禀陛下,其实这事婢子也晓得。只是觉得污言恶语,恐污了您的耳朵,没敢告诉您。”
成泰帝表示这个不重要,她只好奇事情是不是真的?让胥萩速速道来。
胥萩叹一口气,“婢子私底下,也去探听过。这……流言是从漳州府传出来的,连通州府几乎所有官吏都知晓此事。”
“婢子老家祖姑奶奶的外甥的儿子的女儿,就在漳州府,前些日子入了宫,也将此事道给我听。”
“这条流言所言非虚,是真的。”
成泰帝有些难以置信,她还是不能将那个难堪的词,与昔日殿前那睥睨天下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纵然现在对她心底是有怨的,但也不由为她扼腕。
女人活一生,总共就只有那三个乐趣,权力,金钱,男人。
前两个可以慢慢争取,慢慢积累,但后一个若是身体不足,怕难尝人间至乐,就算钱权都能到手,活着又有啥意思?
啧,唉!!
说到这个,胥萩恍然惊醒,想到从前一桩旧事。
“陛下,您说张庭是不是知道自己不行,唯恐折辱了金枝玉叶,当初才坚持拒婚?”
成泰帝摆摆手,“若是如此,他当初拒婚,应言明理由,何至于要将朕惹怒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就不信有臣下,能够冒着这个危险,触怒圣颜。
胥萩:“可是……张大人如此高伟的女子,享誉朝野内外的奇才,能够舍得下颜,面道出实情吗?”
成泰帝:“!”偏头看向老伙计,她推己及人,这事若换在自己身上,确实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她点了点手指,说道:“老伙计,你说的有理。”
成泰帝心底刹那间,积怨的阴霾散去,只觉一片晴空万里。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她就说自己一眼相中的奇才,本朝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娘子,不可能刻意忤逆自己!
唉,年轻人,终究是脸皮薄了点,嫩了点。不知官场的运途,只在九五至尊的一句话中。
但她同样也牺牲了自己,顶下了怒火,没有顺水推舟娶了自己的儿子,否则,成泰帝难以想象,小儿子婚后是如何一副凄凉景象?
多好的一个好孩子,真是难为她了。
成泰帝一时感动,一时又心酸,兀自感慨良久,叫胥萩拿了漳州府何知府为张庭请封的奏疏。
对张庭的印象改观,她也开始认认真真阅览这封奏疏。
上面说,张庭临危受命,担任治灾总办,几月之间抵御洪灾,抑制疫病,调拨粮食,协调各方,新种作物,重建家园,将漳州府治理的井井有条,更胜从前。
自己病重,无法参与,但幸好有张庭。解救漳州府于危难之间,还百姓一个清明安稳的世间,自己不如她远胜。
因而奏疏,为她请功。恳请陛下应允。
其实当初商议治灾时,漳州府这块地方都被朝廷差不多放弃了。年年严重的旱灾,几乎拖垮了民生经济,当地没有钱,全靠朝廷年年接济,这谁没有怨言?
恰逢滔天的洪涝灾害,朝廷内外吃紧,甚至于治灾都要用成泰帝内库的钱,哪里还顾得上一个总是拖后腿的偏远地方?
因而大家都是默认暂且忽略此地,等朝廷钱粮充裕,再来整治这个地方。
可灾情能够耽搁?一个本就贫穷且灾祸连连的地方,没钱没粮,等待漳州府的,只有浮尸遍野,等待百姓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几乎不可能的,‘它’竟然活下来了,并且成果卓著,灾情稳定的比其余多个州府还要好,听说经济也有显著进步。
这一切都是张庭的功劳啊,不愧是自己一早就看中的贤臣良将。
成泰帝朱笔在奏疏上批下——允。
成泰帝批下的奏疏,引得朝廷内外震动。谁也没有想到,前两日陛下还对上奏疏的何知府痛骂,转头就将她的折子批复?
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夜色微凉,朔风阵阵。
温暖的室内,胥萩斜躺在榻上,阖眸休憩。
“事情都办好了?可别漏了一个宫婢的嘴。”她悠悠然说。
“您老可就放心吧,侄女行事干净利落。”一个矮个小宫婢说。
所有人想破了脑袋,也绝不会有人知晓,是姑姑扩大了宫内的流言,还将其推到了陛下眼前。
“好。”胥萩应道。
既然有人散布了张大人的谣言,那她就将谣言扩大,反其道而行之,将谣言用作自身的基石,将计就计。
张大人行事光明磊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朝被虫啄,怎能眼睁睁看她遭人陷害?
她不允许。
她们绝不允许。
她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帮她。
第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