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起粼粼波光。
船妇撑着船桨载着两人划往湖心,其余人坐了另一只船紧紧跟在后面。
宗溯仪站在船尾,乌发随风轻轻飞扬,他微眯着眼,抬起手挡住刺目的阳光,轻盈的罗袖顺势滑下,露出白得晃眼的手腕,只是肌肤上面还有几道醒目的红痕。
在外面待了会,船身晃动,他弓着腰稳住平衡,小心回到船舱,挨着张庭坐好,靠在她肩上,“外边真美!”
耳畔传来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船身在水面起起伏伏,倏地一下,小船转头向一侧倾斜,宗溯仪没坐稳要往后倒去,吓得他连忙抱住张庭,稳住身形。
等船身稳定,宗溯仪才反应过来坐到她两股之上,目光仓皇游移,脸颊红若滴血。
张庭环住他的腰肢,才觉得好笑。分明惯爱挑衅,不服输,但遇上这种情况,偏偏又脸皮薄得紧。
宗溯仪怕闹出事,顶着张大红脸,立马从她身上撤下来,安安分分坐到对面去。
“坐好了。你不是说要吃莲子嘛?正好多采一些回去,晚上还能煲汤喝。”
他如捣蒜般点点头,突然左右环视只有两人的船舱,不由回忆起那天假山之事,防备地捏紧自己衣襟,小心觑张庭的脸色,怕她突然狼性大发,光天化日之下,又朝他伸出魔爪。
这是把她当什么色中饿鬼了?张庭看他这一系列生动有趣的反应,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眯起眼睛笑。
她没有解释,只用修长的手指拍拍身旁的位置,对面的宗溯仪只犹豫一瞬,便撅着嘴乖乖跑回来了。
“待会再采些荷花,放屋里吧。”张庭目光柔和,轻轻将他洒落在脸侧的一缕乌发别在耳后。
他霎时被她的温柔俘获,将方才的警惕抛之脑后,仰起头痴痴望着她,双手抱住她的胳膊,眼里盛满笑意,“好。”尾音不自觉地上扬,整个人透着股愉悦。
很快,船只在一片莲田中央停下。
撑船的老妇道:“女君,到地儿了!”
两人手拉着手出来,薄雾已经散去。宗溯仪剪了一只莲蓬,剥出白生生的莲子,喂给张庭吃。
“好吃吧!”
张庭点点头,还诧异道:“竟和老师院里的不是同一个味道。”
“自然不同。老师院里的是通芯白莲,此处种的是寸三莲。”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张庭循着声音望去,左侧一辆华贵画舫的甲板之上立着一名玄衫女子,正是荀晗。
她唇齿半张,有些讶异,还是朝荀晗一拜,“见过二师姐。”
“师妹何须多礼?”荀晗笑道,眉间的阴郁化去,手捏着折扇轻轻摆动,像是见着张庭心情很好的模样。
“今日我正与友人泛舟,竟能有缘相遇,那还请师妹、妹夫上船一叙。”说罢,吩咐婢子放下吊椅。
宗溯仪拽住张庭的衣袖,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别去,这臭读书的准没好意。”
张庭心底有些思量,牵住他的手,道:“去会会她吧。”
她回头吩咐李瑞莲等人多采些莲蓬、荷花回去,船妇小船缓缓划向画舫。
等两人登上画舫,才知这里湖州府俊才齐聚,正举办一起诗文集会。
荀晗轻咳一声,她语气发虚,尴尬地对宗溯仪道:“男眷在另一侧,妹夫,我让小厮领着你……去吧?”
小厮低垂着头,躬身道:“郎君还请随奴来。”
宗溯仪询问地看向张庭,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冷冷地睨了荀晗一眼,这才跟着小厮往另一边去。
见人终于走了,荀晗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张庭身侧,“师妹,那个。”想说的话梗在喉咙,难以启齿,半晌后,她道:“师妹,请随我来吧。”
“有劳师姐。”
待走了一会,荀晗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顿住脚步,一咬牙向张庭吐露心扉:“那日是我受小人挑拨,误以为师妹使了见不得光的手段,逼得老师收你为徒,才刻意针对你,十分抱歉。”
“那日你展露才华,我才知遭人蒙骗,本想向你致歉,却……羞于开口。回去之后,夫郎狠狠骂我昏聩,责令我再来向你道歉,我深以为然。”
“今日正巧遇到师妹,便想这般说开,还望师妹日后不要看轻我。”说罢,她如释重负沉沉吐出一口气。
“师姐多虑了,庭绝无此心。”张庭听荀晗所言非虚,微微颔首,接受了她的歉意。只是她向来讲究广结人脉,还未曾跟谁发生过冲突,而且才初到湖州府。这人竟这般急切见不得她好过?
她心底有了猜测,与荀晗道:“这人曾想拜老师为师?”
对方听闻倒是十分惊讶,“师妹如何得知?”
“此人去岁拜访老师,千般万般想拜入门下,所幸老师慧眼,断然拒绝,否则师门竟要出一败类小人。”
这印证了张庭的猜想,她恐怕是因拜得良师大儒才遭人忌恨。
荀晗说起这人名为周泷,本地豪族,去岁乡试名列前茅,在学生间还算有名望,“师妹日后若与此人接触,务必小心。”
“嗯,师姐说的极是。”
不知不觉便到了,荀晗兴高采烈推开门,邀张庭进去。
里面见有陌生的女子进来,热闹的氛围霎时一静,齐齐看向荀晗。
荀晗跟众人介绍张庭,还着重点出她的事迹。
席间不少人听说过,漳州府的小解元被一名秀才狠狠比下去,对事件主人正是好奇,没想到这就见着了。
她们热情地邀请张庭就坐,饮酒作诗,或是试探她的学识,或是向她探听那日的详情,言谈间,不自觉被她的从容的气度和才华吸引。
众人甚至面面相觑后,心里纷纷松了一口气:幸好此人才是秀才,少说也得晚于她们一场考试,她们断然不会跟她碰上。
在画舫用过午食,集会散去,与荀晗夫妻拜别,张庭领着宗溯仪打算好好逛一回街巷。
她将刚买的碧螺春递给刘大拿着,给宗溯仪拿了块糕团,带着人到一侧的饮子铺歇脚。
宗溯仪戴着帷帽,看不清神情,突然说了句:“荀晗的夫郎与我想的很不一样。”
张庭回忆起方才见到的男子,模样与常人没甚不同,随口问道:“何处不一样?”
宗溯仪侧身看向张庭,“他不美。长得圆胖,席上好多郎君都嘲笑他。”
张庭感觉他意有所指,继续听他道。
“但听人说,他纵然长得丑,多年不孕,却很得妻主爱重他,院里至今只有一名生育过的小侍。”
他定定望着张庭,“若我有一日,容貌尽毁,无法生育,你也会对我好吗?”
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张庭前日才回答过宗溯仪:“书和他掉进水里,到底先救书,还是先救他?”
张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