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得极深,石不转点了油灯,一边给他裹伤一边咋舌:“我这便宜师侄莫非是属狗的,咬得可真深。”
这几日越金络粒米未尽,纪云台几乎也是同他一样,此刻心头一块重担终于落下,侧首看向自己肩头的伤口,纪云台套上外衣:“师兄,子殇他……他向来想得多,心思也活络,这伤口叫他看到了只怕会多想,师兄不要同子殇说。”
石不转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好多想的?想什么?老田总不能让你再咬一口回去。”
纪云台无奈地叫了一声师兄。
“不说不说,多大的事儿。”石不转实在不懂他这些弯弯绕绕,等安顿完毕越金络,便打发纪云台也回自己的营帐休息,“趁着天还没大亮,你回去也睡一会儿,这几天熬鹰一样,折腾他也折腾你自己。”
“师兄,我不困。”
石不转怒了:“你不困,我替你困行了吧?快去睡觉。你那小徒弟已经没事了,我守他一会儿,等天一亮,我就换长公主来换我照顾他。”
纪云台知道再坚持也没有用,就对石不转点点头:“那劳烦师兄先照顾他一阵,有事你叫人来喊我。”
石不转嫌他唠叨:“快去吧祖宗。”
纪云台出了营帐没走几步,田舒今夜的巡值正好结束,他拎着个酒壶,正往自己的营帐走。
破晓之前的风最冷,田舒揣着手,一眼看到纪云台眉头微皱还红着一双眼睛,便举起酒壶摇了摇:“喝一口?今儿夜里天冷,熬了这几天怪累的,醉了睡得舒坦。”
纪云台摇摇头:“不了。”
田舒听他拒绝得飞快,忍不住笑了一下,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眼越金络那间透出灯光的帐篷:“小麻雀没事啦?”
“师兄说没有大碍了。”
“行,老石头这几年真是越发杏林妙手了,困在十六部着实委屈了他。”田舒打开酒壶,咽了口酒,“我以前在乡下时,村里也有沾了极乐天女的人,无一不是妻离子散。就算侥幸活着,最后也落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越金络这养尊处优没受过半点苦的身子骨,也能戒掉极乐天女,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纪云台抬眼看了看田舒:“你没信过他。”
天边的启明星升起,一座座营帐连着远山在转淡的夜色里连绵起伏。前几天下了北风,今儿尤其冷,整夜连个月亮都没有。偶尔有一个起夜的士兵,也是裹紧衣服哆哆嗦嗦地解了手又钻回了营帐。风吹得营帐里的军旗猎猎作响。
田舒搓了搓冻了一夜的手,看着远处的营帐:“王侯将相宁有种,越兆荣治不了极乐天女,也拦不住北疆戎族,栎朝就该灭了,如今龙子凋敝,这天下谁有兵权谁就可以当皇帝,你也可以。”
夜色渐渐淡了,眼瞅着微弱的光亮从天边亮起,纪云台沉默了很久,缓缓地说:“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个。”
“我知道孙丞相临终时让你保护他,那你就好好护着呗,也犯不上拼命,只要造个笼子藏起来,叫谁也伤不了他就行,也算没有辜负孙丞相。”田舒转过头来,眯着眼冲他笑,“麻雀毕竟是麻雀,屁大点儿一个,就该养在笼子里,毕竟飞得再高再快也成不了天上的鹏鸟,变不了水里的游龙。”
漫漫长夜里,天上堆满了厚厚的云层,随着日光跃出,云层间仿佛被划破了一道血与光共舞的伤疤,一瞬间,星子暗没日光涌动,有浓稠的金色光影从云层间流泄了出来。
纪云台的脸被照亮了几分,他捏捏田舒的肩膀:“我从来没把金络当麻雀。”
田舒失笑:“那你当他是什么?”
军旗猎猎作响,天边浮光涌动,纪云台脸上的面具反着一点晨光:“子殇,金络啊……我当他是三足金乌。”
越金络迷迷糊糊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只感觉身上渐渐变得轻快了很多,再没做什么噩梦,睡得又酣畅又舒服。半梦半醒时,听到帐篷外有清脆的女子声音在说话,接着就是田舒那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嗓音。
田舒说:“陈三娘,你居然都能追到这儿来了?”
那清脆的女子声音就说:“哎呀,早就说了,我要跟着你们将军一辈子的,不过你们十六部走得真快,我一路打听一路问,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们,田参军,求求你啦,就让我见见你们将军吧。”
金络被那声音吵醒,想着自己不知睡了多久,也该从床上起身了,但奈何还是睁不开双眼,只有沉沉的倦意。
帐篷外的田舒又说:“三娘难道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那少女咯咯咯地笑:“我只听说烈女怕缠郎。”
田舒说:“陈姑娘勇气可嘉,不过末将还是劝陈姑娘换个念头吧,咱们纪大将军他……他有难言之隐!”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b?u?y?e?不?是???f?????è?n?2???②????﹒???????则?为?山?寨?佔?点
那少女噗嗤笑出声来:“田参军别来编排大将军!”
田舒说:“实不相瞒,陈姑娘听说过穹庐山派吧。”
少女嗯嗯了几声:“听将军说起过,是将军少年学艺的师门。”
田舒的声音透过帐篷传过来,有些高深莫测:“他们穹庐山派好像有个心法,这心法练出来的功夫厉害得很,就是有一点不好,练得久了就没有七情六欲,无欲无求的,不会喜欢什么人,也不会讨厌什么人,跟块冬天湖里的浮冰一样,透透亮亮干干净净的,谁都走不进他的心里去。”
少女的声音消失了,越金络在床上躺着,努力想让自己醒一醒看看帐篷外的少女到底长什么样子,却半点都睁不开眼。四肢都沉甸甸的,只是困。
过了很久,那少女才说:“难道将军不愿意喜欢谁吗?我只想让将军看一看我,让将军感觉到被我喜欢,或者喜欢我,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儿。”
田舒说:“陈姑娘也知道,有人天生不喝茶,有人天生不吃肉,同不喝茶的人说茶有多好喝,或者同茹素的人说肉有多香,只会招人厌烦。”
帐篷内的越金络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困意再也忍不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了,他的手指才动了动,坐在床边的越淑怜急忙握住了:“金络?你醒了?可还难受吗?”
越金络点点头,又接着摇摇头。
越淑怜眼睑含泪,笑出了声:“太好了,我们都担心坏了。”
越金络连忙从她的掌心抽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长姐姐,别怕。”
软羊皮的帐篷被人掀开,越金络转过头来,看到纪云台穿了一身白色的常服,提了一桶热水走了进来。
“醒了?”
越金络点点头,他本想撑着床头坐起来,奈何双手却酸软无力。纪云台把水桶放在一旁,扶着他坐起了身,给他找了个羊羔皮的软垫子靠在身后。
“睡了两天了。”
越金络看着纪云台,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