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遍体。
他眼神逐渐浑浊,吐了一口气,靠在石墙上一动不再动。
过了许久,纪云台为兆荣合上了眼睛。他心头一片恍惚,合了合眼,孤身一人从胡同巷内走了出来。
田舒三两步上前:“如何?”
“陛下……崩了。”
那小兵闻言,微微一愣,待回过神来,顿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田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纪云台一番:“纪老三,不是我说,皇上崩了,我若是你便弹冠相庆,怎地你这脸色更像是吊了丧?”
纪云台道:“陛下遗诏,传位三皇子越镝风。”
田舒走上前,拍了拍纪云台的肩膀:“你管他传位给谁?纪老三,咱们兄弟多年,有些话我确实不当讲,但……”
纪云台摇头打断他下面的话:“既知不当讲,便不必讲了。”
连天的雷霆弹一个个炸响,原本歌舞升平繁华昌盛的寰京在雷霆弹的轰炸之下,处处皆是断壁残桓。
越金络扶着一堵即将倒塌的墙向胡同深处走了几步,只见一处深宅大院矗立在碎瓦破墙之中,他推开门,眼前飞花舞柳春色满园,抬眼间,院墙之中一个白衣的少女远远站在回廊之上。她身姿那样苗条,头发那样乌黑,唇色那样红润,衣襟内露出来的一段脖颈细白的仿佛月光一样。
越金络忍不住向前跑了几步,脚下一块石头绊了他一脚,他摔倒在地,半晌才爬起来。抬眼望去,那白衣女子正好起身,提起裙摆向回廊深处走去。
越金络追得心焦,忙喊道:“喂,你是谁,你等等我好不好?”
那白衣少女丝毫不为所动,越走越远。
越金络顾不得身上泥土,忙起身向回廊深处追去,刚跑出几步,脚踝就被一只从地里钻出来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手血肉模糊,不多的肌肤上透着一片青白,还有断断续续的紫红尸斑。
越金络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三步,却撞上了另一个人。
他回头去看,吓得急忙捂住了嘴巴。
身后的人没有头。
脚下泥土变得又黏又软,古宅宫墙四分五裂,把他狠狠压在泥土之中。阎罗殿的火焰从脚下蹿了出来,他的背脊被烤成一团焦黑,肌肤骨血支离破碎,浑身上下又热又痛。
在层层火焰外,那远处的白衣少女似乎回头望了望他,她睫毛微微垂着,眸子间有泪珠在滚动。浓重的黑暗在她脚边悄悄升起,趁她垂泪间,如潮水般涌向了她。
眼看少女将要被黑暗吞噬,越金络再顾不得炙骨火焰,扑向滚滚热浪,抓住了那个身影。
“金公子……”
虹商落下一滴眼泪,砸在越金络脸上。
越金络猛地睁开眼,发现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自己正抓着她的手,而头正枕在她的膝盖上。他动了动眼睛,浓重压抑感让他手脚软麻,胃口一阵翻腾。他捂住嘴巴,翻身呕了起来,但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
虹商急忙给他拍了拍后背,转身取了放在身旁的一只小瓷碗,从里面舀了一勺粥:“金公子,你这是极乐天女散药效散了的反应,喝点粥,垫垫肚子就好了。”
对。
是极乐天女散。
昏迷前的记忆蓦地涌入,战火和硝烟滚滚而来,越金络只觉头痛欲裂。
额头冷汗扑簌簌,他推开虹商的手,喘息道:“姑娘,请自重。”
虹商的眼泪几乎掉进粥碗之中,她把汤勺放回碗中,转头问道:“我认识公子数月,从未见公子对哪个女人说过一句重话,为何今日公子却让我自重?”
越金络吸了口气,苦笑道:“否则呢?姑娘如此害我,难道我还要对姑娘温声细语?”
虹商跪行几步,握住越金络的肩头,放声大哭:“金公子,你看看我,难道公子对我就一点心意都不曾有过么?”
越金络推开虹商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只这几个小小的动作,他身上的枷锁便叮当作响。他摇头笑道:“我与姑娘云泥之别,姑娘配不上我。”
虹商握住自己被越金络拨开地那只手,像是留恋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看了他片刻,终于问:“是因为天倚将军吗?”
越金络微微一怔。
虹商含着泪笑道:“那日在三月坊,明明是我先遇到了公子你,若不是天倚将军出现,你已经带我远走高飞离开这个肮脏世界了。可是天倚将军一出现,把一切都毁了,他明明杖责了你,你却不恨他,你的眼睛只绕着他装,是因为……他穿白衣服比我好看吗?”
越金络摇头:“虹商,你我的事和纪将军并无关系……”
他这话音未落,那边便有人朗声而笑。接着门被人打开,乌吉力穿了身轻薄的绸缎长袍健步而来:“虹商,我早说什么来着,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越金络天潢贵胄,他喜欢的是天上的皎皎明月,可看不上你这种淤泥里的老鼠。”
虹商脸色一白,急忙把粥碗放在一侧,垂手站到乌吉力身后。
乌吉力走到越金络身边,用刀鞘挑着越金络的下巴看了看,咋舌道:“虽然与中原皇帝有几分相似,不过怎么看,这五殿下都更像合欢娘娘呢。虹商,你说,我们要是把他做成个太监,再打扮一下送给父汗,是不是能讨父汗的欢心?”
虹商被他问到,吓了一个哆嗦,半晌才道:“金公子他……要比合欢娘娘高一些。”
乌吉力想了一想:“也对,父汗终究不好断袖之道。可惜了合欢娘娘风华正茂,没生得半个女儿就死了,要不,定劝她的女儿做了我父汗的娇妃……”
乌吉力话未说完,越金络已大吼了一声。他合身扑了上来,却被锁链牢牢困在原地,像头被锁住的野兽一般叫道:“你方才说什么?”
乌吉力轻描淡写地退了一步:“我说合欢娘娘死了。”
这句话震得越金络耳边轰鸣作响,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一软不由得跪倒在地:“我母妃吉人天相……”
乌吉力笑道:“你要这么想,也由得你。合欢那贱人在你面前寻了短见,只可惜如今天日渐燥,合欢尸身无人收殓,此刻该是**了吧。”
越金络痛叫一声,他想要紧紧攥住乌吉力的领子,想要抽出他的佩刀割断他的喉咙。但他却根本移动不了半分。乌吉力始终站在枷锁长度之外尺余,任凭越金络怎么挥舞双手都碰不到他半点衣角。
数日未曾好好进食,又被极乐天女坏了神志,越金络脑海中只觉有一枚七尺钢钉在不断敲打着太阳穴。强烈地恨意涌上来,四肢百骸都被恨意激得簌簌颤抖,这恨意无处发泄,便一点点缠缚在他心口。心头猛的一收紧,剧痛袭来,越金络捂住心口半跪在地。
恍惚前有人捏住了他的下巴,有人用东西撬开他咯吱作响的牙齿,一颗又苦又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