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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蹲了俩吃泡面的男生,顶着鸡窝头,看见镜头不但没躲,抬眼冲边雪笑起来。
边雪想起云磊,然后又想起陆听。
之前陆听提过,被秦老板领去干汽修之后,他还在网吧兼职过几个月。这活儿事多钱少,三天两头有人闹事。
走到阿珍副食门口,杨美珍打了个哈欠:“回来啦,退烧了吧?”
“退了,”边雪摸了摸包,“保温桶忘带回来了。”
“没事,你明天洗好带过来,”杨美珍说,“帮我再下些电视剧?哦,不要主角最后没在一起的,老死人的也不要,我年龄大了受不了。”
杨美珍积怨已久,吐槽了两小时的电视剧。晚上她包了饺子,让边雪带回去给陆听。
“再拿20个,”边雪心里想着云磊,“我和陆听最近长身体,吃得多。”
杨美珍一听这话,连忙又装了一袋。
边雪带着两大袋饺子回去的时候,云磊惊讶说:“你就是喂猪也吃不完啊。”
“云磊猪,”边雪推云磊去烧水,“你长身体,多吃点。”
云磊:“烧水就烧水……边雪哥你能给我的作业签个字吗?每张都签,老师明天要检查。”
陆听从厨房出来,又摸了下边雪的额头,见他确实退了烧,开始数阿珍姨给的饺子。
“放一半进冰箱?”陆听说,“笑什么?”
边雪站在茶几边上,捏着云磊的作文,肩膀笑得直抖。
他喊了声云磊:“我能给陆听看你的作文吗?”
云磊端着盘:“可以啊,我觉得写得蛮好的。”
边雪抿了下唇,清清嗓子冲陆听耳边念:“题目是,冬日里的阳光。我哥个子很高,身体强壮,皮肤黝黑。那天我放学回家,遇见欺负我的同学,我哥从天而降,一手一个,拳打脚踢,擒贼先擒王……他在我心中是一座伟岸的大山。”
作文纸被陆听抽走,陆听皱着眉,仔仔细细研读云磊的流水账,一手鸡爪字让他难以分辨。
看到最后他哭笑不得,往云磊脑袋上敲了下,在作文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这孩子不太聪明。”
“怎么不聪明?”边雪说,“我也觉得写得挺好。”
云磊冒出个头问:“陆哥,我今晚睡沙发就行,边雪哥你呢,吃完饭就回家吗?”
“我睡卧室,”边雪自然接话,“不是刚回来嘛,上哪去?”
“嗯?你要睡卧室吗?”云磊停顿两秒,“哥,原来你也住这啊!”
边雪一愣,想找补却来不及了。
陆听轻哼一声:“你也,不太聪明。”
边雪:“……”
脑子里整天装这么多事,把最重要的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点是回小卖部,杨美珍准要问:“是不是和小陆吵架了?早上不还好好的!”
边雪咽了咽,瞄了眼陆听:“你今晚进屋睡?”
“嗯,”陆听神色自然,“还有被子柜子里,你吃饺子,我去拿。”
*
陆听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饺子,总之边雪给多少,他吃多少。
最后两个餐盘空空,云磊问,陆哥,锅里还有点饺子汤,你喝吗?
陆听当然不喝,他涮碗浇花,去院子外喂狗。
回来时云磊已经窝上沙发,边雪洗完澡,进了卧室。
浴室里水气氤氲,香皂味扑鼻。种种迹象无一不在暗示,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刚才就站在这里。
陆听一顿。
边雪站在这里的时候,会像自己一样,心想如果等会气氛太尴尬,应该怎么办吗?
陆听长这么大,还没跟别人挤过同一张床。
从很久以前开始,生活被木雕、听觉沟通能力训练、读写训练挤满,可不管怎样练习,他依旧离两边的世界都很遥远。
他不明白同龄男孩之间在说什么、流行什么。
边雪靠在床上看书,他摘下耳机看向门边:“洗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你在浴室里缺氧了。”
陆听抱出柜子里的被子:“要睡了吗?”
“不太困,”边雪扬扬手里的书,“再看会儿。”
卧室里的气味连成一片,两个源头中间,隔着一张小床。
陆听背身拧了下眉心,找到空调遥控器:“你,云磊的初中课本,拿着干嘛?”
“当故事书看,感觉回到读书那会儿了,很催眠,”边雪说,“不用开空调,你体温本来就蛮高的。”
他说完自己愣了愣,陆听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样安静好几秒,才抱着被子说:“要不我出去打地铺……”
边雪真没别的意思。
知道陆听敏感,急着解释:“我是怕你晚上太热。”
陆听没戴助听器,自然也没听懂。抱着被子拉住门,他其实在心里松了口气。
“别动别动。”边雪大声叫他。
陆听把这一声听得清清楚楚,刚回头,一条灰色围巾勒住他的肩膀,又下滑至腰腹。
边雪拽动围巾:“都说没别的意思了……过来躺下,睡觉。”
门外响起脚步声,云磊支支吾吾:“边雪哥,陆哥!你们打架了吗?”
边雪的尾音漏出笑声:“没,睡你的。”
陆听也笑,被边雪用围巾拽得往后仰去,最后直接跌进被褥,倒挺无奈的。
边雪俯身低头:“我睡右边,你睡左边,行吗?”
“行,”陆听弯弯嘴唇,“边雪,很奇怪倒着。”
“边雪倒着很奇怪,”边雪纠正,“你睡觉开灯吗?”
“边雪倒着……不开,”陆听说,“真的不会冷吗?”
“不冷,你盖一床被子够吗?”
“你在说话吗?”
这时候边雪把灯关了,陆听只听见声,但听不懂。
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被子被掀开,扇来一阵暖风。陆听一眨眼,右侧床头柜上亮起一盏小夜灯。
边雪半撑起身,撩住遮挡嘴唇的发丝,几乎快靠在陆听身上:“开个小夜灯,可以吗?”
陆听仰躺着,这是边雪今晚第二次用这个角度看他。昏黄的光晕柔和了他的轮廓,使之变得和听见的声音一样,不太真切,但很动听。
边雪没等来回答,就见陆听闭上眼“嗯”了一声。
“睡了?”
“嗯。”
“真的?”
陆听的眼皮动了动:“边雪,我耳边说话不要,很痒。”
边雪于是滚回自己的被子,卷成一团,只露出眼睛。
话这么多的确不是他的作风。他清楚自己的德行,无非是有点别扭,更怕陆听别扭。
刚闭上眼,身后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你睡着了吗?”
边雪笑了下:“哪有这么快。”
陆听的声音本就偏沉,到晚上有些沙哑:“我和别人睡觉